可TM能睡個舒坦的覺嘍!”
“不可能!晚上他還不得找個娘們爽個夠哈!”
“悠著點,小心弄出人命,再住回來可就不值當了!”
“就是,想我們也別‘回來’看我們……”
犯人們七嘴八舌的圍著“話匣子”說笑著。平時口舌如簧的他,如今卻只會一個勁的呵呵傻樂,彷彿那張嘴成了一個只會咧著的擺設。
雖然不想打斷他們,但時間要到了,我不得不提醒他,該走了。我的話音還沒落地,所有人都沉默了,整個操場突然靜得出奇,幾乎能聽到數百米外的車間傳來的轟鳴聲。
“話匣子”合上了嘴,緊抿著嘴唇,有些顫抖的和獄友們一一告別。他們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六年,可若不是今天,誰也不會想到,他“話匣子”竟然有激動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的一天。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也變得苯嘴笨舌的,就連臉上撐起的笑容也比哭還難看。終於,有個犯人強擠出幾個句祝福的話,才打破了一片沉默。可說到一半,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和“話匣子”抱在一起狠狠地拍打彼此的脊背。
之後,這場告別幾乎是在靜默中完成的,鮮少的話語,緊緊的擁抱,用彼此擊打背部的聲音訴說著他們之間深厚的情誼。
“話匣子”沒忘了一直躲在人群后的那個蒼白的小子。他走向1375時,那小子一貫木訥的臉上顯出錯愕,似乎還有些想要後退。“話匣子”苦笑一下,一把擁住了這個竟然還會害羞的小子。他把自己最後一個擁抱給了這孩子,還不忘在他耳邊叮囑了幾句,畢竟他們大半年的時間裡都“形影不離”。
1375茫然無措的立在那裡,胳膊看似僵硬的搭在“話匣子”肩上,可細心的人能看出,那雙手也在微微用力的扣住“話匣子”的身體。而直到我拉著“話匣子”走向隔離區,那小子的身體似乎還僵在原地。
走在隔離區的路上,“話匣子”異常的沉默,我隱約能感覺到他在想什麼,因為離那扇厚重的鐵門越近,他的腳步就越是遲緩。
我把手續交給看門的守衛,鐵門被緩緩拉開,清冽的陽光照射進來,有些眩目。“話匣子”呆呆的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邁出步子。從他進來的那天起,整整六年,他沒有一天不想著走出這個門,可現在,他卻遲疑了。
他不是第一個躑躅在這門口的犯人,長期的牢獄生活讓他們對這扇門外充滿了渴望卻也伴著恐懼。它是門,也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門外有變化一新的世界,有側目相對的世人。他們當初有膽量犯下昭昭罪行,卻未必有勇氣面對外面的陌生與冷漠。
“走吧!走出這門,從新做人,再別回頭!” 我推了他一把,“話匣子”踉蹌的到了門外。外邊,他的女兒女婿已經等在那裡,父女倆緊緊抱作一團,久別重逢的瞬間,喜悅在他們臉上釋放開來,頃刻又化作滾滾淚水,沖走了多年的思念與苦悶。
記得老邢說過,他這些年來最高興的時候不是立了多少功,拿了多少獎,而是站在這門口,看著自己帶過的服刑人員從這裡走出去,成為一名自食其力的守法公民。也只有這時,他才覺得對得住自己因工作而忽視的妻兒父母。
“話匣子”走了。他老淚縱橫的從車窗裡探出頭向我擺手,最後看了一眼這綠色的大門和灰色的高牆,徹底告別了他不堪回首的過往。
我笑著目送他遠去,相信他今後必定會認真對待這份失而復得的自由。
因為天氣冷,我已經交待犯人們先回監區,等我送走“話匣子”再領他們去車間開工。沒想到,在我回監區的路上,卻看到了孤零零站在操場上的1375。
從他站的位置看,他幾乎沒動過地方,而那神態表情好像也定格在了我帶走“話匣子”時的那一秒。
別看他平時嘴上愛抱怨“話匣子”的“糾纏”,但我相信他們之間還是要比一般人親近。
真是個感情遲鈍的傻小子!我搖頭笑著向他走過去。發現我走近,他驚慌的別過頭去。而我卻比他還要驚訝,因為他白淨的臉頰上正有道還沒風乾的淚痕,在朝陽下微微泛光。
我不知道那是由幾滴淚水滑出的軌跡,但我心裡卻有一股暖流為它奔流而出,讓我一直抑鬱的心情變得無比暢快。我也不在乎,這淚水究竟是為了“話匣子”的離去,還是他臨別前的叮囑,哪怕僅僅是因為那個深深的擁抱。總之,它讓我看到了久違的希望。
“有沙子進——”他知道逃不過我的眼睛,慌亂的解釋,卻欲蓋彌彰。
我打斷他的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