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齊書本之後,走出書局,我的車子還在紅線上,上面當然沒有罰單,我開車回「家」,那個傅昭龍置辦的「員工宿舍」,餐桌上已經有熱騰騰的飯菜。
我自己一個人吃飯,一邊吃飯,一邊看書,在書上畫重點──今晚監視我的有兩個人,他們輪流在客廳吃便當。吃完飯,我抱著書到床上去躺著看,臥室並沒有房門那種東西,監視,或是說伺候的人就坐在門外的凳子上。
看書看了許久,我的眼睛有些酸澀,閉上眼,躺在床上假寐,書本就那樣半掩著我的臉。
然後,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監視者要敬稱卻被打斷的噓聲,以及傅昭龍進入我房間的腳步聲。
他輕柔地拿開半掩在我臉上的書本,以食指輕輕碰觸我的臉,我睜開眼,平靜地看著傅昭龍。
傅昭龍的嘴角微微一勾,低頭親吻我的額頭丶鼻樑,然後落在我的嘴唇上。我沒有反抗,也沒有回應,只是乖巧地張口任他魚肉。
過了好一會,傅昭龍才離開我的嘴唇,氣喘吁吁地說,「我想和你做。愛,可以嗎?」他的眼睛裡,閃動著男性都懂的欲。望。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是目光中大概閃過了一絲厭惡,他沉默了一下,伸手碰觸著我的臉頰,用充滿情。欲的聲音又問了一次,「可以嗎?不說不可以的話,我就脫你衣服羅?」
我沒有回答,只是認份地閉上眼睛──他不可能永遠不碰我,我也不是沒有與他做過,無論我喜不喜歡,拒絕他的欲。望又有什麼意義呢?
※73。
關於我是不是愛著傅昭龍,如果有,是什麼時候開始,如果沒有,那些類似愛情的情感又算什麼,直到現在,我仍不曾認真深究過。
不去深究,是因為即使在一心求死的那個時候,我仍然清楚明白,無論愛或恨,活著一天,就不可能與傅昭龍切割。
因此,對傅昭龍究竟是什麼,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只能努力讓必須和傅昭龍糾纏的人生,過得愉悅一點。
死也好,生也罷,我只求不要那麼痛苦。。。。。。無論是愛,還是恨,對傅昭龍的情緒,都只會令我痛苦。
傅昭龍說過,如果有來生,他還要跟我在一起──我卻一點也不想。
如果有來生,我唯一的願望,不是有人愛我,也不是有人可以愛,而是,永遠不要遇上傅昭龍。這一生必得與他糾纏,對我來說,真的已經夠了。
躺在床上不吃丶不喝丶不言丶不語丶不動丶不聽的時候,我想了很多事,就是沒有認真去想為什麼被傅昭龍背叛──或者說,知道自己不是傅昭龍的唯一,竟會讓我那麼痛苦。
我想著我的痛,反覆責怪相信傅昭龍的自己,也反覆告訴自己也許該給傅昭龍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意識清醒。總之,對於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我知道,卻又不知道。
我不確定自己像個廢人般地躺在床上究竟躺了多久,是一兩天?還是五六天?或是更久呢?──也許,在那個時候,我大概是被逼到封閉了自己吧?
總之,加諸在我身上的所有動作,在我耳邊說的所有的語言,我明明有感覺丶明明有聽見,卻又似乎沒有感覺丶沒有聽見。
我知道傅昭龍憤怒地將我從床上扔下,又輕手輕腳地將我抱回床上,好聲好氣地求我理他,甜言蜜語地說他愛我。
我也知道有幾次,他搧了我好幾巴掌,威脅我只要我停止呼吸或心跳,就讓傅一榮給我陪葬,然後又抓著我的手,將他的臉埋進去,以溫熱的淚水拐騙著我。
我像個真正的植物人,在床上便溺丶無論對我做什麼都沒有反應──我會呼吸丶心臟會跳丶光線會令我的瞳孔縮小,疼痛等刺激會讓我的神經反射地抽搐,但,除此之外,沒有了。
當一個人絕望到極點,連生命也不想要時,是可以什麼都不管的,包含外界的一切聲音或動作。
後來,傅昭龍冷冷地對我說:「我知道你聽得到──告訴你,你不動也沒關係,我不會讓你死。」他的氣息吹在我的臉上,也許是溫熱的,甚至,也許有點癢,但,我沒有感覺。
也許是幾天之後,開始有人來幫我按摩丶活動丶淨身丶清理排洩物,以營養針和點滴維繫生命──這是一場漫長的戰爭,關於意志和身體的戰爭。
一個人真心不想活的時候,努力去照顧他的身體,究竟會讓他活多久的戰爭。
傅昭龍不一定每天來,也不是隨時都在,我知道有個醫療團隊一直守著我,甚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