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不停的下,我們躲進一個山洞,山洞的空間不大,潮溼的四壁和地面都讓人覺得寒冷。我身上原本是藏著一盒火柴的,可是淋溼了就不能再用。
「等雨小一些,我們再出去。」
他看著外面的雨勢,頭也不回的說。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雨霧濛濛的一片茫然,縱使沒有這些阻礙,我本來也是分不清東南西北的。
「你怎麼都不說話?」
他轉身走到我的跟前,我一直坐在潮溼的地上,背靠著石壁,於是他蹲下身子與我平視。
「是啞巴麼?」
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和母親的眼睛一樣漂亮,雖然母親從來不肯用她漂亮的眼睛看我,眼前的這個人卻看得很仔細很認真。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說話,他卻先一步接著說了下去。
「我叫王哲,你呢?」
他叫……王哲?
我忍住胃的絞痛,伸手捧住他近在咫尺的臉,抹乾淨他沾滿雨水的臉龐,把散亂的溼發撥開露出他飽滿的額頭。
是他沒錯。和照片上的那個男孩是同一個人。就在一分鐘之前我還在幻想自己和王哲初次見面的所有可能,他會不會因為見到自己的弟弟而感到驚喜,會不會恨我,而我,又會不會恨他……然而在一分鐘後的現在,他就這樣出現在毫無準備的我的面前,這樣的猝不及防。
於是我決定不和他說話,保持現在這樣就好了。
況且,我也沒有力氣再說話了。
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企圖在山洞裡點起篝火,可是沒有可燃物也沒有火源。
「冷麼?」
他最後在我身邊坐下,擔心的問我。
我想搖搖頭安慰他,隨後又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一樣在外面淋得溼漉漉的他也一定覺得很冷。我點了點頭,還是捂著胃。
「胃疼?」
我繼續點頭。
他又往我這邊蹭了蹭,大手捂上我的胃,碰到我的手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好冰」,然後替我慢慢的揉發痛的部位,就像每次胃病發作的時候,王嬸所作的一樣。我迷迷糊糊的尋找那份過往的熟悉溫情,自從搬到爺爺的住所就再沒有王嬸在身邊這樣疼愛我了。
我抱住了他。他的身體不自然的僵硬了一下,卻並沒有推開我。
雨聲淅淅瀝瀝的不停,我抱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冰冷的胃感到了一絲溫暖,被他緩慢而富有規律的揉著,疼痛奇蹟般的緩解了許多。又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天色黑了下來。
「好點沒有?」
他的嘴就靠在我的耳邊,說話的熱氣吹著我的耳垂一陣酥麻。
我點頭,他舒口氣,反手抱住了我凍得發抖的身體,他胸膛的溫度是那麼火熱。感覺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我抬起頭,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些情緒,卻意料之外的迷失了幾秒鐘。我對他竟然沒有恨意,一點也不怨恨他佔據了母親所有的母愛,或許我已經懂事,也清楚即使沒有他的存在,母親也不會對我好,因為我的產生,具備了所有應有的條件,卻唯獨少了一個字,愛。母親不愛父親,一點也不。
我以為我會遷怒於他,但是沒有,相反的,我喜歡他。
相擁在一起的身體在雨夜裡漸漸有了暖意,我們逐漸抵抗不住湧出來的睏意,終於不再互相凝視,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面還下著雨。
「再等等吧。」
他站在洞口向外面張望了一會兒,回過頭來臉上帶著歉意。
只是坐著什麼也不說似乎有點彆扭,所以過了不久,他就又開口說話了。
「我對這附近也不是很熟,我姥姥、姥爺就住在山腳下的小村子裡,我在城裡上學剛剛高中畢業,趁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還沒有來,就跑過來住兩天。」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昨天上山本來是祭奠父親的,結果卻在下山的時候遇到了你。」
他的父親,居然死了。
「你不能說話,會寫字麼?」
他突然問我。
我搖了搖頭,並不是不想和他聊天,只是,我害怕他知道我是誰,害怕他怪我、恨我。我瑟縮了一下身子,下一刻就被他攬進懷裡。
「等下了山,我陪你去城裡看醫生,一定要把你的胃病治好。」
他把我當作是無依無靠流落在外的孤兒。
「我教你認字,學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