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無際,肥沃的農田向著四方延展,彷彿沒有盡頭。
“第一站是濟南,山東省的省會,全國十五個副省級城市之一。”鍾遠平淡的聲音在盛夏的午後格外有催眠效果,“風物極美,有首詩,‘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說的就是濟南。”
向前打個哈欠:“我就知道小學課本那個要背的趵突泉就是濟南的。”
“倒也沒錯。”
“但是!”向前突然來了精神,“濟南最出名的難道不是,‘皇上,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麼?”
鍾遠沉默了一下:“乾隆第二次南巡確實是去過,第三次南巡只是暫歇。不過我覺得夏雨荷那個事情不科學。”
“弟弟,這世界上哪有全部科學的事情呢?”向前苦口婆心,“你就是活得太緊繃,在我眼裡看來,人生在世,無奈的事情已經夠多了,若是還在意這個在意那個,人活的還有什麼精彩可言?”
鍾遠開啟礦泉水瓶蓋:“打住,道不同不相為謀,爭論這個是沒結果的,地球上60億人60億種想法。不過如果你真的要說的話,我其實對世界上大多數的事情都不算非常在意,但是我心裡有一個清單,重要的東西都在裡面。”
“譬如?”向前好奇。
“一些人和底線,拼命想保護願意為之奮鬥的東西。”
向前託著下巴看著窗外:“我三年級的時候,那會爸媽剛剛離婚,晚上我睡不著,就一直在想死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人會不會有來世與輪迴,如果沒有,是化作塵埃再也無知無覺,還是變成鬼魂。”
“我也想過,我偏向於無意識,精神與物質的雙重消散。”鍾遠果然喜歡哲學,談到這種話題,眼睛都開始發亮。
向前看他,有點想笑:“所以啊,那時候我就在想,既然生命這麼短暫,這麼無常,那為什麼不好好過呢?然後我就給我自己定下了目標,撇去道德底線和不讓媽媽難過,我就要活得瀟灑肆意,就想活得與眾不同。聽起來挺蠢吧?”
鍾遠微笑:“瀟灑肆意還好,與眾不同是有點蠢,因為世界上沒有兩個個體是完全一樣的。”
向前有種謎一般的感動,畢竟在他們這個年紀的男生,討論這些細膩的話題常會讓人覺得無病□不夠酷不夠炫不夠爺們,就像聽媽媽的話很多時候是一種貶義詞一樣。
“你要真是我兄弟就好了。”向前喃喃自語。
鍾遠側過頭看他,他淺褐色的眼眸在陽光下如同經年琥珀:“我們是兄弟。”
向前的目光也迎上去,兩個人的表情都極其嚴肅,嚴肅到有些可笑,於是他們都笑了。
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向前開始把鍾遠當成家人、兄弟、最好的朋友。
而鍾遠在搖搖晃晃悶熱無比的綠皮車箱內,用無色的筆與無形的紙將向前的名字重重地刻在那張不長的清單上,一放就是漫長歲月裡的好多年。
在濟南,他們住的經濟酒店就在黑虎泉旁邊,附近有條護城河。河水清澈,楊柳垂堤,他們和附近的許多居民一樣,在河邊的燒烤攤上喝著啤酒吃烤串,看著附近的老頭下象棋。
在青島,他們從八大關一路漫步,無視身邊拍婚紗照的男男女女。第二年這裡即將成為京奧的帆船賽場,連蔚藍的海洋都在澎湃著期待。在柴禾院吃小吃,去海軍博物館看軍艦大炮,在充滿小資情調的咖啡店裡喝上一杯毫無價效比可言的摩卡,最後買張明信片寄回家。
最後,他們在凌晨四點的時候,和其他遊客一樣,傻傻地站在泰山上,在暗夜的清寒裡瑟瑟發抖。直到紅日從雲層噴薄而出,才和其他人一起發出喧囂的驚呼。身邊有一對情侶,在四起的晨光下擁吻,好像這樣就可以地久天長。
“太陽每天都在升起,”鍾遠難得有些感性,“因為時間、地點、情節特別,所以連日出都顯得特別起來。殊不知平日裡多少人討厭早起,如今卻興奮異常,挺好笑的。”
向前忙著用相機拍照:“也許因為身邊的人特殊吧,也不用這麼刻薄。你想想也是緣分,畢竟他們在這卿卿我我的時候,咱們是旁觀者不是。”
“希望他們幸福。”鍾遠的語氣依舊刻板,可向前知道,他完全發自內心。
向前放下相機,手撐著欄杆,有種想對著雲海層巒大喊的衝動。
卻突然咔擦一聲,才發現鍾遠舉著相機,笑得無比詭異。
“你幹嗎偷拍我?知道什麼是肖像權麼?”向前佯怒。
他們兩人不喜歡照相,一般為了應付爸媽,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