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為我勉強自己,累著自己。”
書亭沉默一會,他沉聲道:“生生,我答應你,永遠不勉強你,永遠不讓你累著。”
這是意料中的答案,話裡的深情卻非我可以接受得來。我心裡猛覺痛楚,驀然直起身子,凝視著面前的書亭。那個,豈非昨天的生生。何等痴情,又是何等專心致志,作一個漸漸毀滅自己的夢。驟然,心酸氾濫,入了骨髓,延著血液流走四肢,將我五臟六腑腐蝕,痛得我幾乎在這高階餐廳狂叫起來。不應該不應該!我不應該是如此殘忍之人!我不是與將!
“生生,為何嘆氣?”書亭靠了過來:“你為何總不快樂?”他也嘆氣。
他並不知我心裡激盪的岩漿正在狹窄的心裡翻滾。我怔怔望他,眼裡光芒數度變換,終於無力地長嘆一聲,再次靠在他肩上。“書亭,再求你一事。”
“你說。”
“不要對我太好,那會讓我害怕。”
“生生,你好特別。”書亭寵溺地笑了。他撫摸我的頭髮,動作輕柔而充滿愛意。
這不是幸福。這是冤孽。
第三十一章
我以為自己已經變得堅強,可是,當我聽著書亭抱著我說他有多幸運時,我終於知道:原來我還是脆弱無比,只是學會了如何傷害別人。
在他懷裡我滿腔淚水,但我對自己說:生生,你不能心軟。是的,世界如此殘忍,我怎能去做心軟的一個。沒有冷硬如鐵的心,如何可以和與將並肩站在一起。我無言看天。對,終有一日,我要並肩站在他的身邊,無論我變得何等令自己也害怕。
書亭開車,把我送到家門。他站在車旁,依依不捨看著我進門。我被他緊追不捨的目光弄得神經緊張,關上大門,方大大送了一口氣。這是錯誤的,後悔的念頭一閃而過。
爸站在窗邊,銜著黑煙鬥對外一望,轉頭看我。被他深悉世事的眼光一碰,我忽然心虛,只想掉頭上房。
“生生,還站著做什麼?開飯了。”媽的聲音慢悠悠傳來。為了趕每晚的連續劇,家裡吃飯總是嚴格遵守媽的時間。據她說,是為了天倫電視兩不誤。
一頓晚飯,吃得特別沉滯。媽不斷為我們父子夾菜,神態自若。不知道是她沒有看出其中蹊蹺,還是根本不想深究。反正時間一到,她就放下筷子,到電視那邊去了。飯桌上,只餘我和爸。
果然,爸問:“那是賀家的老二?”
我不作聲,放下手中的筷子,點頭。很長的一聲嘆息,從爸的喉嚨裡傳出來。我的心驟然繃緊,因為即使是我在馬來西亞監獄中的時候,也不曾聽爸這般嘆氣過一次。
“算了,去洗個澡,早點睡吧。”爸的一聲嘆息似乎把青春也嘆去不少,他放下碗筷站起來的時候,顯得蒼老。
看著爸,我心上猶如砸了一塊千斤大石。我知道,他已經明白我的打算。我以為,他會有很大的反應。訓斥或鼓勵,什麼也好,至少不要這麼沉默地不發一言離去。爸的背影,令我在這一刻,忽然害怕地感覺到被遺棄的滋味。“爸!”我失聲叫了起來。
他停下,不曾轉身,只是等待著我下面的說話。
我靜靜看他的背影,咬牙:“我知道我錯,但我不會改變決定。”
爸無動於衷,彷彿料到我的話,連嘆息也不再有,沉默離開。
這夜,無法入睡。我輾轉反側,還是從床上猛然坐起。在圈圈煙雲中,撥通與將的電話。
這人,似乎總是在最黑的夜守在電話旁。一接電話,不等我開口,與將的聲音傳了過來:“生生,我知道必定是你。”
不理會他是如何知道。我問:“與將,你後悔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從一開始利用我到現在,你可曾後悔?”
“為何問這個?”
我忽然想笑,瘋狂地大笑。抓住話筒,我斬釘截鐵道:“與將,不要懷疑,我和你一樣殘忍。”掛了電話,我呆坐在床邊,直到太陽東昇。
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把洪冰叫了進來。“最近治安很亂,我打算請保鏢。”至少與將輕易進入我房間的事情不能重演。
洪冰也贊同:“不錯,請保鏢在旁,最近在上流圈子裡十分流行。”
“交你物色吧。”
“是的,老闆。”
第二件事,就是打電話給一位在香港的世伯。他是父親的好友,並不是商界中人,卻是一個非常著名的建築設計師。一個專業的建築設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