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此癱在了床上,除了眼珠子還能轉,便是口也不能言了。李笑雲與沈世昌夫妻多年,默契早生,一個眼神便知他要什麼。別的不說,先就將書房那畫移到了他的床面前,讓他一張眼便看得見。
“那我這就去給爺爺奶奶請安。”向著沈孝清拱了拱手,沈博文便跑了。
“你說你這風風火火,幾時這麼積極去給老人家請安的?”看著沈博文匆匆忙忙的背影,沈孝清直搖頭。不過,只要沈博文好好做人,生意上積極學習,這些小節,沈孝清倒也不甚在意。
沈博文的爺爺沈世昌所居住的,是沈家莊的東廂南苑。那院落裡種了不少瀟湘竹,風一吹便是一陣細細索索。
沈博文一路走來,身上起了薄汗,一進院門,竟是一陣涼氣襲來,讓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進到裡間,沈博文的奶奶李笑雲正坐在床邊。沈博文進門便叫了聲“奶奶”。
李笑雲忙招呼他坐到床邊來。笑道,“博文來了。”
“奶奶,爺爺怎樣了?”一進門,沈博文便看到了牆上的一幅畫,遠遠看著,便是一個書生。
李笑雲理了理鬢邊白髮,嘆了口氣,“還不是那樣。”自從沈世昌中風,飲食起居,便都是李笑雲親力親為,生怕丫頭下人有什麼不周之處,“來,跟爺爺打個招呼。”李笑雲起身,讓沈博文坐到床頭。
床上躺著那人,便是沈世昌。一頭白髮在頭頂挽了個髻,用根桃木的簪子固定住。皺巴巴的臉上,沒有表情。此時,比起中風初時已好了不少,眼口鼻不歪了,目能視,口能食,就是動不了,講不了。
沈世昌張大了眼睛,看到沈博文來了,渾濁的眼珠子裡面也多了一分光彩,可是他說不出話來,只能定定看著沈博文。
“爺爺,博文來看您了。”
沈世昌眼睛眨了眨,表示聽到了沈博文的問候。
“爺爺,博文這次去了江南,真是大開了眼界。江南物產果然比我們豐富呢。單就杭州絲綢,那質地啊,可沒得說呢。還有蘇繡,跟我們蜀繡比起來,那又是另一番味道。我們帶去的峨眉竹葉青和蜀錦,也很受歡迎呢。”
沈世昌又眨了眨眼。李笑雲忙道,“你爺爺啊,看到博文這麼出息,高興。當年啊,你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還沒有出過遠門呢。”
沈世昌瞟了李笑雲一眼,李笑雲又笑道,“我這裡燉了銀耳燕窩,我讓人給你端上一碗。”說著便喚了丫頭去廚房。
“奶奶,那大補的給爺爺才是。”沈博文有些不好意思。
李笑雲替沈博文理了理衣領,“你呀,也該補補了。你瞧瞧這年紀輕輕的,都有黑眼圈了。出去一趟啊,黑了,瘦了,看得奶奶心疼。”
沈博文心裡頭一暖,便覺得眼眶有些熱。
不一會兒,丫頭就端上了銀耳燕窩。
沈博文一邊吃,一邊說著江南的趣事見聞,李笑雲不時點點頭,誇讚一番。
沈博文一直惦記著那畫,吃完過後,將碗交給丫頭,便走到那畫面前細細端詳起來。
畫中一課老松,松下一個青年書生坐在一個大石頭上面,一手撐著頭,似在思索著什麼。
那書生一身青衣,兩鬢的發收攏在腦後, 別了一個好看的簪子。額前的幾縷碎髮,讓他看上去多了一分灑脫與飄逸。
狹長的眉,細細的眼,挺秀的鼻,薄而不失豐潤的唇,尖尖的下巴,那不是屬於顏惜之的容貌嗎?
他看著不知何處的遠方,神情中似藏有淡淡的傷感。他看著哪裡,在想著什麼?
沈博文的魂彷彿被他牽引,一時竟挪不開眼。
“博文!”李笑雲的聲音將他喚醒。
“奶奶,這畫上的人……”這時,沈博文方才注意到那畫左下角的落款,沒有紅印,只有墨跡赫然,“子衿庚辰年臘月十六”。沈博文無法置信地退後兩步,“子衿……是誰……”
“子衿是你爺爺少年時的朋友。”身後響起李笑雲冰冷的聲音。
“那畫上的人……”沈博文顫聲道。
“他很好看是不是?”李笑雲看著沈博文的眼中少了原本的慈愛,冰冷得讓人驚心,甚至藏了幾分怨毒。
“不是……”沈博文無法抑制劇烈的心跳,搖著頭不知如何作答。
李笑雲長嘆了口氣,“那是一個故人。他風姿綽約,卻是少年夭折。這畫是子衿費盡心血畫的,所以才會這樣栩栩如生,難怪你被他吸引。”
“那子衿……是誰呢?”沈博文小心翼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