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盯著暗沉沉的水面不知想些什麼。蘇婭撩開布簾,擦了擦紅腫的眼睛,入目就是他寬闊的背影,心裡不是沒有安慰,可一想到男人並不是為了守護自己,不禁嗔道:“喜歡就去追啊,呆在這幹什麼,你看上的又不是我!”
阿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側面掩在陰影裡,對她的委屈置若罔聞。蘇婭從未被人無視得如此徹底,眼眶一熱,脫口道:“也難怪,你中意又如何,他只喜歡女人。”阿凜的肩胛震了震,眼裡透出厲色,卻依然不看她。蘇婭盯著男人,吃吃笑道:“你不知道吧,他的吻能把女人融了,幾乎叫我陷進去……”
阿凜猛地起身走進船艙,噼裡啪啦收拾東西。
死心眼,他再醒目,我第一眼見到的卻是你……蘇婭坐在船板上,深深地吁了口氣,深茶色的眼裡水光盈盈,卻再沒落淚。她的戀慕尚未開始便已結束,但若因此自怨自艾,又怎能遇上更好的人?
布簾內側的阿凜卻再無心思理會兒女情長——竹簍裡少了把勃朗寧微型槍和一個彈匣,卻多了塊白色餐巾,流暢的花體字掩不住勒索的口吻,落款H。C,上面用不同墨色打了個“X”,阿凜來不及細想,又被一行熟悉的字型鎮住:明日集裝箱碼頭,馬爾地夫見。信我。
我信,但是……阿凜心緒激盪,彷彿泥沼中匍匐已久的逃犯,只求擁到鐵窗外的整片天空,就算風狂雨驟,又怎能安於斗室?他留下路費,將槍械盡數裝備,走出船屋時表面已恢復慣常的冷靜,經過蘇婭時也未放慢腳步。這姑娘外柔內剛,終有一日會尋到歸宿,錢雖不能彌補一切,卻是她眼下最急需的。
阿凜一路追到菲大圖書館,發現8點鐘才開門。見左右無人,他撬開鐵鎖,在大廳繞地一圈,又開啟廁所隔壁不起眼的監控室,調出昨晚7點以後的錄影。藍飛20點以後才出門,陳含一定會早到做準備。功夫不負有心人,阿凜終於在20:25分的小賣部前找到一個可疑男子。儘管因角度問題看不清臉,但他為了端起擺著兩杯咖啡的塑膠托盤,把一本藍色的硬皮書放在櫃檯上,封面與陳含保險櫃中的詩集一模一樣。阿凜盯著男人走向大廳左側,卻調不出近景,原來9點鐘到12點鐘方向的攝像頭竟然壞了。奇怪的是,陳含在3分鐘後又走出圖書館大門。
阿凜深吸口氣,繼續等待藍飛現身,但搭檔的行蹤顯然更加隱蔽。阿凜反覆調看,勉強在樓梯口捉住一抹白影,雖然只有半身,但棒球帽很可能是為了擋住攝像專門買的。阿凜直覺是他,卻無法得知他上了哪一層,發生了什麼。其間,陳含再次走進大廳左側的盲點區。阿凜幾乎可以肯定,他在接近21點時與下樓的藍飛見了面,很可能不歡而散,白影在21:23分率先掠過出口,陳含則晚了近半個小時。
阿凜抹掉自己闖入的蹤跡,關了所有攝像頭,從小賣部裡拿了麵包和水充飢。
坐在空蕩蕩的草地上,他捏了捏鼓脹的太陽穴,一籌莫展。我信你,阿飛,但你為什麼瞞著我單槍匹馬?他有些疑心藍飛看破自己心思,否則為何堅持拉進蘇婭?這樣不行——阿凜猛然起身,強迫自己將七七八八的雜念趕出腦袋,他應該站在殺手的角度重新考慮。以阿飛的脾氣,面對要挾一定會反敲一筆,激得對方亮出底牌甚至寧願棄子,自己則藏身暗處伺機狙殺。
但在校園動手幾乎不可能,關鍵是陳含之後究竟去了哪?毫無頭緒的阿凜忽然停在禮品店前,目光落在高懸的體恤和棒球帽上。
店主大叔還在吃早飯,見有生面孔打量,立刻眉開眼笑地招呼,一問之下果然記得藍飛,還將和他買過的東西一一道來,卻沒什麼有用線索。阿凜道聲謝,有些失望地低下頭,無意瞥見墊在玻璃櫃臺上的舊報紙。“借我看下。”“喂,舊的也不能白拿啊……”
阿凜頭也不回走出校門。這是上週的英國《衛報》,第三版登了兩張照片,罌粟盛開的小島和濃煙升騰的赤色貨輪。文章用詞考究,但關鍵地方阿凜全認得:毒品,海盜,紅色通緝令以及ICPO——國際刑警。自登陸以來他和藍飛一直關注風向,沒成想本地媒體並非愛爆料的香港狗仔,時至今日,他才知道宋達依餘部被國際刑警特派員和菲律賓海警突襲捕獲,連帶“富貴山”張保的海盜船落網,張保本人則和鄭遨的“奇蹟號”成功逃脫。
混黑道的再怎麼火拼,甚至和當局勾搭不清,也絕不會招惹國際刑警。
除了內鬼,沒有別的解釋。阿凜心中一寒,感到冥冥之中巨大的蛛網正森然張開。
此刻,月下幽影的地下調…教室迴響著撕心裂肺的痛罵。鐵門乍開,面色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