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夕照的背影,就那樣清清冷冷地立在前方。月光,將他的影子拖得長長,好生淒涼。
他半身青衫盡被鮮血染紅,右手握劍,劍尖上一滴血珠緩緩滑落。劍身清亮,有如冷月。
承影,上古利器,任你殺人如麻,也永不染血!
他站立之處,似是一個花圃。卻只有一株花,已看不出此花是何等模樣,光禿禿地只剩下枝幹。
陸商陽一步步地向他走近。死寂的夜裡,只有他的腳步聲。
秦夕照慢慢回過頭來。他蒼白得嚇人,眼睛直直地盯著陸商陽,似乎有話想說,卻說不出來。
龍淵帶出一縷寒光,直刺過去。秦夕照一驚,恍恍惚惚的神情立即消失,叮地一聲,承影已架上龍淵。
陸商陽想仰天狂笑。我們終究還是逃不了這個結局。
任憑我們昭誓今生,不離不棄。就算我們不怕昭告天下,不畏懼面對自己的感情。我們終究,逃不了我們的命。
道不同,不相為謀。感情,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
一次,兩次,我都不忍。這次,我不能再放縱你。我們可以共安樂,卻不能共患難。世事竟如此好笑。就算我是迂腐的大俠,我也不能讓你在我面前胡作非為。枉我跟你共處若許時日,卻仍教不會你做人最基本的東西?
你可以兩次血洗我一手創下的天下,今日你殺得霹靂堂無一活口,下次,你還會做什麼?
為了你想要的東西,你可以不擇手段。
你好狠。
即使是為了跟我的一生一世,也不能用他人的性命來作代價。
原來世上本無那桃花源,那不過是一個夢罷了。
你能接受一個被血染紅的桃花源嗎?!
陸商陽劍直壓下,秦夕照愣了一愣,他不知怎麼的反應有點遲鈍。運力上抗,被陸商陽逼得退了幾步,叫道:“陸商陽,你這是幹什麼?”
劍鋒相交,兩個人相互凝視。
一瞬間,彷彿回到當年萬里追殺時的情景。為何我們,無論情感如何,到了最後,總要兵刃相向?!
陸商陽不知心裡是痛是恨,沉聲道:“我說過,你敢再亂殺無辜,我必要你償命!”不待他回答,劍上壓力更沉,秦夕照被他劍勢逼住,一時無法說話。陸商陽覺得有些奇怪,秦夕照怎麼好像內力不濟似的,連他這一劍都險些接不住?狂怒之下,也不願多想,喝道:“幹什麼?你還問我幹什麼?你看這偌大霹靂堂,已成地獄!”
他一說話分心,劍上壓力減輕,秦夕照喘了一口氣,怒道:“我沒有殺人!”
陸商陽一口氣衝不上來,歇了歇方道:“你沒殺人?難道是我殺的?”一劍橫劈下去,秦夕照承影脫手,這一劍直砍到他脖頸上。
陸商陽與秦夕照武功相差本不遠,陸商陽壓根沒想到他一劍劈下,秦夕照竟然握不住劍。陸商陽本能收劍,龍淵頓在那裡,深入肌膚半寸,鮮血泉湧。只需稍稍使力,秦夕照便會人頭落地。
秦夕照也呆了,陸商陽再稍稍割深一點,決然無救。他的眼神又驚又怒又疑,呆呆地注視陸商陽,滿是不相信。
陸商陽手一顫,收了劍,替他止血。
秦夕照冷冷道:“你既要殺我,何必救我?”
陸商陽本來胸中便是起伏不定,聽他冷言冷語,狂怒之下,抽劍便要砍下。秦夕照不防他當真動手,吃了一驚,叫道:“你聽我說,我沒有殺人!”
陸商陽怒極,道:“此地活人只有你我,不是你,難道是我?”
秦夕照急道:“我本來服了天香解藥,卻不知怎的也昏倒了……醒來時,便是你看到的模樣了!”
陸商陽厲聲道:“你割了雷展舌頭,挖了他眼睛?”
秦夕照道:“不錯,他眼睛是我挖的,舌頭也是我割的。他辱我在先,我難道不能給他點懲戒?!”
陸商陽氣得胸口直欲漲破般,右手一掌直拍過去。秦夕照回掌相抵,一連退了七八步,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陸商陽驚疑不止,秦夕照的內力虛浮,似是完全提不起來。剛才震落他承影時便在疑心,此時雙掌相接,更加作不得假。眼光飄向那株光禿禿的花枝,難道是因為服了那療愁之故?再望向秦夕照,只見他臉色慘白,這一掌已是重創了他。
秦夕照拭去唇角血跡道:“我是對雷展挖眼割舌,但我沒殺他。”
陸商陽怒極反笑道:“如此說來,那雷揚也非你所殺?”
秦夕照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