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體察聖意,只能惴惴上前翻看診脈,很快回稟道:“皇上,王爺他……怕是小產了。”他實在難以出口,男人小產說來連自己也覺光怪陸離,眼前金花亂飛。
皇帝目光落回蜷縮一團的人身上,心中翻騰攪動:孽胎沒了?他與老八兄弟相|奸的罪證消匿無蹤,那麼老八不必死了?留他一條命在,先前佈局得保,宗室不會為了他出頭,實在利大於弊。
皇帝在整晚的驚乍起伏中,總算琢磨出一個不必再辦一個親王喪事耗費國庫的藉口。他懶得理會劉聲芳行將就木的臉色,抬腳往外走,路過劉聲芳時冷聲道:“廉親王不過是在跪暈了——你連這都醫不好,也不必活了。”他沒有興趣繼續呆在這裡,又不是他的女人替他生阿哥。先皇升太廟之日見紅染血已是不吉,能讓老八活,已經是天大的恩典。
……
皇帝離去之後,劉聲芳爬到廉親王身邊,抖著聲音道:“王爺恕臣無禮。”說完就要以手探腹摸過去。
疼得牙齒打顫的人忽然暴怒揮開老太醫的手,咬牙道:“滾開。”他為什麼要尊著老四的意思活下去,留下一條殘身賤命來再次承受羞辱與連番打壓?不如一死乾淨。老四不肯動手,難道他就不能死了?
劉聲芳左右為難,他不敢再向皇帝請示,但看二人行狀,皇帝與王爺之間非但無情只有餘恨。於是用泯滅了的良心拼死進了一言:“王爺不畏死,如何甘願死時腹中尚有宿業未消?”他真也不想活了,連這樣辱罵主子的話也敢說。
誰知此話一出,原本抗拒求死的人卻如醍醐灌頂一般笑了,在他失血慘白的臉上揚起一抹安撫人心的笑:“一語驚醒,是我糊塗了。劉太醫也是身不由己,你只管用藥吧。”他說得對,他死後若是身懷孽胎葬入皇陵,又有何種面目再見額娘與祖宗?
……
皇帝出了偏殿,卻沒回養心殿,愣愣立在天井裡玉蘭樹下發愣。方才一場,就像幼時所讀怪誕晦澀的山海經。昔日神話也有黃帝二世孫鯀死後剖開腹部生出大禹,但那畢竟是年代久遠的怪談傳說罷了,在傳說裡,女媧尚能補天,伏羲也長著蛇身,如何能信?
可是老八他……偏殿裡面毫無動靜,皇帝心浮氣躁起來。他不可避免地去想,若是這個孽胎生出來,會是什麼東西?毫無疑問鯀死於一場權力的角逐,鯀治水九年未成,被殛於羽山不過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就像給老八加上一條‘結黨營私、遇事播弄”再殺了他一個樣。可問題是……一個能產子的老八,會不會生出另一個夏禹來?
就在他思緒亂飛就要無可救藥的時候,劉聲芳自內殿出來奏報:“皇上,臣已為廉親王施針,用了藥,只等……只等胎兒自行出來。”他說得冷汗又下來了。
皇帝無言,他覺得今日已經在老八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他子嗣單薄,五月間年氏才死了一個阿哥,老八腹中雖是孽緣,但終究不想親見她化作一灘血水,不如不見。皇帝甩手離去,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
就在皇帝以為,這個晚上已經壞到極致的時候,劉聲芳再次求見,打斷了他難得的悲風傷月。
聽罷心腹太醫回覆,皇帝雖然很想說一句‘任他去死’,但終究暴躁起身披衣,連蘇培盛與劉聲芳迭聲而出‘血房不祥,皇上三思’的勸阻也不做理會,橫衝直撞再度邁入血色浸染的耳房。
胤禩的朝服已經褪下,迅白的褻衣溼透了又幹了一半,皺皺巴巴貼在身上,房中血腥味比先前更濃更重,令人不適。
素來潔癖的皇帝居然不顧榻上狼藉,一步上前揪住廉親王前襟將人提起,大聲喝罵:“你要作死給誰看?想死也該問問朕允不允!”
劉聲芳震驚止步,與一同愣住僵硬不動的蘇大總管對視一眼,他們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某種可能——皇上您好歹等奴才們都退下了再向八爺表白心跡!現在假裝沒聽見沒跟著進殿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個包子命苦,爹不疼娘不愛的,就這樣蝴蝶了,腫麼還是虐八爺?
皇帝yy八爺肚子裡面是禹的時候,大家有沒有噴?話說從怪胎孽胎到禹,四哥你腦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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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風雨如晦 。。。
幸而皇帝忙著將一腔怒火傾倒在面前的永遠也學不乖的人身上,顧不上滅口或是趕人。見胤禩不理他,連個眼神都欠奉,頓時怒極將人摔在榻上:“血染養心殿,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老八你敢給朕找一時不痛快,朕讓你妻兒滿府上下一世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