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父子)作者:伊如淡雪
卷一 第一節
亂世,烽煙四起,生命隕落,不過朝夕。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看見過這樣的場景。父皇的一句話,也許就是一族的命運。午門那裡,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在繚繞,那裡的水,常年漂浮著類似鮮血的紅色,烏鴉飛過,濺起陣陣寒意。
皇宮裡珍寶太多,也就如了糞土。而皇帝的兒子更是多不勝數,我的記憶中,見到父皇的時候總是隔著遙遠的距離。觥籌交錯的宴會,喧譁中透露著糜爛。我坐在最邊緣,可以看見門外廣闊的天空,繁星如寂。
母親年輕時豔冠群芳,父皇曾為她一擲千金。可是,紅顏易老,現在已經得不到一絲關注。當愛情繁華落盡,母親也如普通婦人一樣悲涼到底。
記得小時候,母親就告訴我,不要去爭什麼,因為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如果可以,母親希望你有一天離開皇宮,去過一種自由的生活。那時候,我看見母親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如同冬日裡初融的冰雪耀眼奪目。母親說她小時候總喜歡跟在離哥哥後面,滿山坡的跑,春天去踏青,夏天去捉知了,秋天的話,村東頭的楓葉就如同烈焰一樣熊熊燃燒。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因為皇宮裡面的景色都是定格的水墨,精緻得沒有一絲鮮活。母親的離哥哥,早在母親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他去了一個未知的世界,一個連母親都無法觸碰的世界。所以母親講到最後總是淚流滿面。
一個失寵的妃子要將一個孩子平安生下來是很艱難的,更別說要平安的將孩子養大。所以,我不知道母親是花費了多少心血才終於有了我。雖然我的身體不是很好,而且還不會說話,但是終歸是活了下來,在這個如狼似虎的兇惡之地。別的皇子總是五歲的時候開始入太學,進武場。可是,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真正的拿過那些充滿男兒氣概的兵器。雖然,我渴望著。
我拿的最多的是筆,一支細細的狼毫,筆尖柔軟又有韌xing,光澤耀眼又內斂。我喜歡這支精緻的筆,雖然沒有任何的花紋,可是拿在手中就有了無限的可能。我能用它畫出好多的東西--天空的飛鳥,旋轉的兵器,還有氣勢恢弘的大好河山。我曾用它畫過一副錦繡山河作為父皇大壽的賀禮,那是我最引以為豪的作品。可是,我知道父皇沒有看過,現在已經不知道到了哪裡,也許已經毀了,也許還在某個角落裡安靜繾綣。
那支我最愛的筆,是朝送的。朝是當朝的太子,父皇還算看中的兒子。朝總是喜歡到我的書房看我畫畫,然後親手幫我磨墨。只是他來得很隱秘,不敢讓人看見。他說,這麼美麗的惜辰怎麼可以讓別人發現。
我知道朝的一切事情,因為朝總喜歡給我講他的事情。他說,惜辰總是不出門,一個人躲在書房畫畫,有什麼意思。可是,我拒絕。所以,每次朝來得時候要將外面發生的一切事情林林總總的告訴我,甚至父皇讓他批閱的奏摺。
我總是拒絕朝的一切請求,聽起來有些矯情。高高在上的朝怎麼能這樣的接受一個人的拒絕,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朝要帶我出去,我拒絕;朝要我不要天天沉迷畫畫,我拒絕。我只是在自己的角落裡,安靜的做我自己的事情。那年我十歲,朝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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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外面的一切,房間外的,皇宮外的。但是從朝的話語裡,我知道,外面的土地並不安穩。父皇統治下的領土,群雄四起,起義不斷。可是皇宮裡面依舊夜夜笙簫,可以不去的宴會,我是決然不會參加,所以我與其他皇兄的關係並不好。朝也樂見其成。他說,惜辰有我就夠了。
他總喜歡這樣抱著我,緊緊的,密不透風。我會伸出手來,撫摸上朝的胸口,那裡有一顆跳動的心。安穩的,有力的跳動。朝的手覆蓋在我的手上,一同按在他的心口上,他說,惜辰,這裡跳動著一顆虔誠的心,為你。
朝總是覺得我是一朵潔白的蓮花,生長在皇宮的汙泥上卻聖潔不染,所以他總希望我為他畫一幅白蓮。可是,我還是拒絕了。因為我畫不出這樣的蓮花。這樣的花生長在天上,而不是這裡。
朝說,你雖然不說話,可是我總覺得惜辰可以說話。惜辰說一句給朝聽好嗎?他做著口型,我搖頭。我再一次拒絕了他,他又一次原諒了我。
他撫摸著我的頭髮,愛憐的嘆息。我知道他的愛,雖然他不說。這皇宮中,最不缺的就是愛。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