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面傳來輕微的戰慄。我轉過身,驚駭地發現一大片灰色的煙霧鋪天蓋地地朝這邊湧過來。我很快意識到這就是受驚的馬群,正飛速地朝我們這邊湧過來。
我知道被踩踏的後果非常嚴重,朝晚思喊了一聲,然後迅速朝不遠處土丘上的木製的風向標上爬去。
晚思顯得很茫然,似乎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司徒逆站起來一把抓住他,兩人飛快地往前跑,然而人的速度哪能快過馬,眼看最前面的幾匹馬翻滾著煙塵就要踩過來。司徒逆站定,看了一眼身後的馬群,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晚思抱在懷裡,兩人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徹底消失在洶湧的馬群裡。
我在一瞬間覺得全身冰冷,從風向標上跳下來,我落到一匹馬身上,抓著他的鬃毛,隨著群馬往前飛奔。
我四處張望,又不時看看身下的地面,總覺得下一刻就會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屍體,此時卻連一句“晚思”都喊不出來。
不多時那些草原上的人將受驚的馬攔下來,趕回圍欄裡。我從馬上跳下來,見侍衛們一臉驚慌地在草原上來回尋找自家的主子。我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又跳上馬,尋至兩人消失的地方,那裡一片草屑灰塵,十分狼藉,我命令那些侍衛反覆尋找,不一會兒聽到有人喊:“這裡有條排水溝。”
“果然。”我笑了笑,跳下馬,腿腳一軟,幾乎跪在地上。
眾人簇擁著將晚思和司徒逆抱出來。司徒逆頭臉上全是血,被抬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怎麼動彈了。晚思則是被眾人攙扶著出來的,除了臉色發白之外,並沒有受傷。
我排開眾人,想去扶著晚思,但他輕飄飄地甩開別人,像是看不見別人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被眾人抬著的司徒逆。
“他死了嗎?”晚思追上去,問道。
那些侍衛根本不搭理他,大約心裡恨透了這個害死自家主子的人。
“他是不是死了?”晚思大聲喊道,聲音裡已經帶著哭腔了。
“別哭,我沒死呢。”司徒逆睜開血淋淋的眼睛,輕聲安慰。
晚思綻開一個笑臉,淚水從彎彎的眼睛裡流下來。
因為司徒逆的傷勢,當天晚上我們並沒有離開,而是在草原上搭帳篷露營。草原上的人晚上點燃了篝火款待,表達歉意。
我算是這群人裡唯一懂得醫術的人,從當地人手裡找來一大批跌打損傷的藥,給司徒逆敷上,他身上的傷看著嚇人,其實並沒有傷到筋骨,安心休養幾天就好了。
當我給他背上敷藥時,他正嬉皮笑臉地趴在床上,和晚思調笑。他們兩個真是打小就結識的玩伴,哭一陣,笑一陣,惱一陣,好一陣,全沒個正形。我將剩下的草藥收拾到盒子裡,說道:“晚上且不要亂動,明天早上再換一劑藥。”
兩人頭抵著頭,正低聲說著悄悄話,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話,我心中鬱悶,恨恨地拎著藥盒離開了。
外面的篝火晚會十分熱鬧,一直到深夜才逐漸散去,眾人各自回營帳休息。我見晚思遲遲不歸,只得再次來到司徒逆的營帳裡,裡面燈光昏暗,低矮的床榻上,晚思依在司徒逆懷裡,兩人睡得十分香甜。
我將手伸過去,還未碰到晚思。司徒逆緊閉的眼睛睜圓,宛如被奪食的野獸一般,警惕地瞪著我。
“今天他是我的。”司徒逆語氣低沉地說。
“司徒將軍真是好興致。”我在他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立刻疼得咬牙咧嘴。
“殷南梧,我只是想和他多待一刻,分開之後,又不知何時才能見面。我已經傷到這個地步了,難道還會對他怎樣嗎?”
我看著晚思的睡顏,搖頭道:“你既知自己是薄情之人,就不該對他這樣好,使他念念不忘。”
司徒逆將晚思的頭放在枕頭上,自己則坐起來,上下打量我一眼,笑道:“光是聽這幾句話,我幾乎要誤會你是我的情敵。”
我笑了一下:“為什麼是誤會?說不定我也喜歡他呢?”
“你自然不喜歡他。”司徒逆篤定地搖頭:“你若喜歡他,今天在生死關頭,你就不會只顧自己的安危,連看他一眼都顧不上。”
我一時語塞,沉默了一會兒,只得轉身離開。
第二日一大早,我在草地上心情煩惱地散步,幾個牧民則驅趕著羊馬到別處放牧。在冷清昏暗的晨光中,晚思抱著衣服,悄悄地從司徒逆的營帳裡離開,回到自己的營帳裡。
他大概是為自己整夜與司徒逆同榻而眠覺得羞赧,所以在清晨掩人耳目地溜回去,裝作自己並未外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