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我心裡一直在想,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或者我做了什麼事情讓相父很失望,所以他打算用這種方法來教訓我。總之在我心裡,殷昭不論做了什麼,還是我的相父。
外面響起了珠簾晃動的聲音,殷南梧沐浴過後,披著外衣進來,兩個侍女正幫他換衣服。房間裡靜悄悄的,只聽得見衣料摩擦的聲音,大概是被這嚴肅的氣氛感染,兩個活潑的侍女此時嚇得收斂了笑容,大氣也不敢出。
殷南梧雖然態度不算冰冷,但是平靜的神情裡總透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這種端正持重的態度和司徒逆不同,司徒逆是遇到美人就要調戲的。想到這裡,我的心裡有些黯然,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殷南梧穿著寬鬆的居家衣服,溼潤的頭髮披散下來,眉眼裡盡是疲倦,他倚在軟榻上,端起一杯碧螺春,用茶蓋撩了一下茶葉,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去洗澡,然後我們一起吃飯。”
咦?我也洗澡嗎?我有點驚訝,已經記不起自己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了。兩旁的侍女目露鄙夷之色,顯然是不願意用自己的纖纖玉指服侍我。我乾笑了一聲,推脫道:“算了,我不想洗。”
殷南梧放下茶杯,語氣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快去!我要被你燻死了。”
我臉上立刻著了火似的滾燙,不消別人帶路,自己急匆匆地跑進了隔壁的浴室。兩個侍女將一套換洗的衣服並皂粉香精之類的東西放下,就一刻也不不停地離開了。
我脫掉自己灰撲撲的衣服,跳進浴桶裡,往水裡放了一些香料,啊,好久沒有洗過這麼舒服的溫水澡了。舊日的時光彷彿又回來了。我忽然覺得自己也許並沒有那麼倒黴呢。
換了好幾桶熱水,手指上已經起了一層皺皮,身上也紅撲撲得,我依然戀戀不捨水裡的溫度,後來終於想起某人好像說過洗過澡一起吃飯的話,只好慢吞吞地擦洗身體,穿上寬鬆的衣服,那是為殷南梧準備的,自然非常寬大,我將袖子挽起來,提著衣服下襬,悄悄地回到臥室。
房間裡燈光很暗,殷南梧倚在軟榻上,目光緊閉,像是睡著了。頭髮披散,烏木紅唇,是個很英俊的男人。旁邊的案桌上一杯碧螺春還冒著熱氣,他大概是真的很累。忽然想起上次見面時,他冒著山雨採摘草藥。那個被他關愛著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大概是被我的腳步聲驚動,他清醒過來,倒也沒有說我洗澡太慢之類的,而是直接叫下人過來送飯。不一會兒,一群傭人魚貫而入,擺放案桌碗筷,然後擺上各色菜餚。然後陳念恩進來,雖然已經是富甲一方的鄉紳,但是在殷南梧面前,倒還是好脾氣的老僕人模樣。兩人在外面的客廳裡說了一會兒閒話,殷南梧問了他的近況,又拿出一個銀色手鐲給他,算是給陳念恩那位剛滿一歲的小兒子的賀禮。
我坐在書桌旁喝茶,冷淡地看著他們兩個。兩人卻根本不看我一眼,好像我會自動隱身似的。
殷南梧邀他一同入席,陳念恩自然是絕對不敢,急急地告辭,臨走之時,卻從袖底翻出一張紙,放在桌上,然後恭敬地行禮,退出去。
殷南梧招呼我一起洗手吃飯,坐在飯桌前時,又將桌子上那張紙給我看,竟然是我進府之後簽訂的典身契約,這種東西我原本就沒當回事,難道為了這張紙,我還真的賣身給陳府不成?
我將那張紙燒了,又問他:“他把這個東西給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把你送給我了。”殷南梧簡短地解釋。
“混蛋!”我立刻站起來:“就憑你!你也配?”我暴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行走:“陳念恩這個老混蛋。”
“也不能怪他,我原本就……”殷南梧淡淡地轉了口風:“難道你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嗎?”
“我才不要做你的奴婢!”我氣哼哼地說完,狠狠地摔開珠簾,趴在裡間的軟榻上,心想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殷家果然沒有一個好人!等我哪天回都城坐上王位,哼!
殷南梧吃過飯,立刻有下人進來收拾房間,伺候他洗漱。陳府為他準備了很多夜間的消遣節目,但是殷南梧顯得興致缺缺,一律推拒之後,就回到內室,坐在床邊,彎腰脫掉鞋襪,解開腰帶,然後目光閒閒地看了我一眼。
我正趴在離他不遠處的軟榻上,本來不是有意看他的,但是被他這麼注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別轉過臉。過了一會兒,他躺在床上,用衣袖輕輕地遮擋著眼睛,低聲說:“晚思,到我這邊來睡。”
床上還空出了很大一塊地方。而我趴的這個軟榻上棉被和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