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鄭簡只覺得這句話比那一缸冰水更讓他寒徹心骨。
第 51 章
早上鄭簡起身的時候腦袋昏沉沉的,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做夢般的虛幻,唯獨那一霎寒徹心骨的感覺無比真實,至今還能夠感覺到隱隱作痛。
鄭簡有些茫然地攤開手心,原本操練地黝黑有勁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變得蒼白乾瘦,在北門關稀薄的日光下顯得有些無力,甚至有一些凸起的疙瘩……
——鄭簡被自己的雙手嚇了一跳。
眼神恍惚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手上有細小的凸起像活物一般快速遊動,就如同有什麼東西藏在面板下面一般,然而一眨眼睛又是那雙乾瘦無奇的手,並沒有任何疙瘩凸起,似乎只是光陰之間的錯覺而已。
鄭簡心中驚疑不定,反覆看了雙手許久,卻怎麼都沒有再見到那樣奇怪的景象,終於只能安慰自己是看錯的緣故,一時心裡煩躁便推門走了出去。
鄭簡剛剛跨出門檻,就被淡薄的日光刺得眼睛生疼,用手擋住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慢慢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然而還沒走到前廳,鄭簡就看到滿眼的是紅色裝飾,在原本灰褐色的將軍府裡顯得耀眼而突兀。
鄭簡只覺得胸口一滯,喉嚨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一般,扶著牆忍了許久才壓制下去,臉色蒼白地拉住腰上繫著紅汗巾的侍者:
“這是要做什麼?”
這侍者看著眼生,似乎並沒有見過鄭簡,有些奇怪地看了鄭簡一眼道:“將軍府要辦喜事了,你不知道嗎?”
侍者的話才剛說完,就見得鄭簡“哇”地吐出一口腥臭難聞的汙物,嚇得驚叫一聲跑開了。
鄭簡抹去嘴角的汙唾,雙眼茫然地看著周圍,一瞬間竟有種身在夢中的虛幻感覺,腳下軟綿綿地踩不到實地,整個人像是被世界隔絕開了,費力地推開前來扶他的下人,跌跌撞撞地往書房走去。
好不容易強撐著走到書房外,鄭簡的手剛剛摸上門閂,卻聽到裡面一個有些暗啞的男聲:“……別,我自己來……”
然後是一陣瑣碎的衣物聲。
鄭簡就像是被燙到一般縮回了手,表情痛苦地扭曲著,捂住自己胸口,像是那裡的悶痛越發明顯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心口的那陣悶痛才緩過勁去,鄭簡扶著門框將額頭磕在上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靜靜地聽著。
那個男人的聲音陌生,還帶著些古怪的音調,就像那鮫綃紗上鎖描繪的那樣尊榮迤邐——屋內那男子就是被耿少潛從北夷帶回來的巨大包裹,當鄭簡看到那一頭如明月霜華的白髮從床頭滑落的時候幾乎不能相信。
兩年前北夷大營之內的每一件事都像金石一樣銘刻在腦海深處,他又怎麼會忘記那個滿面油彩的白髮男子。
然而真正讓他感到震驚絕望的是白髮男子洗去油彩的面容,分明就是那鮫綃紗上的肖像,只不過一個是死的,一個是活的,一個睜著眼睛,一個閉著眼睛,一個是滿頭黑髮,一個是霜華如雲。
“婚禮非舉行不可嗎?”那陌生的男聲問道。
“必須。”耿少潛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卻透露出幾分堅決。
“那鄭家的那個男孩兒怎麼辦?”
鄭簡屏住呼吸,像是等過了許久才聽到他的少將軍說道:“這兩者並沒有什麼衝突。”
“可是……”
“我原以為鄭大人死前將鄭家交給了他,沒想到……卻是可惜了。”
下面的話鄭簡再沒能聽下去,怪不得,怪不得——
利用也無可厚非。
鄭簡踉蹌而去。
屋裡的耿少潛看了一眼鄭簡離開後的木門,將用過吃食的白髮男子重新用布條捆綁起來:“這與你沒有什麼關係,大巫。”
鄭簡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屋子裡,胸口的悶痛越發明顯起來,喉嚨裡麻癢得像是有無數蟲子在爬一般恨不得立刻將之嘔吐出來。
當他忍著難受一下推開房門,卻見到裡面的小么一臉驚慌的看著自己,像是被撞破了什麼一般僵住動作。
鄭簡此刻沒耐心與他細說,推了對方一把直往衣櫃那裡走去,卻突然聽到了什麼摔碎在地上的聲音,鄭簡下意識往地上一看,卻是一個碎裂的瓷香爐,裡面還剩著些許灰燼,然而很快一股熟悉的香味就在空氣中慢慢散發出來,神智也跟著那香味慢慢飄散……
鄭簡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看著原本毫不惹眼的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