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機鎖是賀平安親手做的,軍器監的貴重物品都是用這種鎖鎖起來的。
把賀平安拖回舊倉庫,拿來弦機鎖,把他的手腳都鎖起來,不放心,再鎖上脖子。鎖鏈的另一端吊在房樑上鎖好,這樣賀平安就束手無策了。
眼看著羅升離去,倉庫的大門被插上。賀平安趴在冰涼的地上,劇烈的呼吸著,他又發病了。
……
一夜醒來,想要站起來,兩條腿卻是軟的。肚子一陣空虛,感覺很餓。想到晚上才會有人送飯,不禁嘆了口氣。
每天晚上軍器監的廚子都會順路給他送點殘羹剩飯。起初他吃一點吐一點,後來因為沒別的吃,只得強忍著嚥下。
可是這天直到深夜送飯的人也沒來。期間賀平安又發了一次病,他都懷疑是自己發病時給錯過了。
第二天依舊沒人送飯,第三天亦然……
原因很簡單,廚子被羅升帶走了。他每天給賀平安送飯只是按照慣例,舉手之勞。此時被帶到軍械所,心道終於離開了這個冷衙門,只顧高興。至於接下來誰給賀平安送飯,那不是他的事。
羅升只記得把賀平安鎖起來,其他的卻不曾作想。軍器監一共八十多人,六十人都被他帶到軍械所了。皇帝讓他挑人,但沒規定人數,自然是自己手下的人越多形勢越有利。
至於被留在軍器監的二十餘人,自是每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上下打點關係,千方百計地想辦法離開這個冷衙門。每天都在前門口翹首企足的等著委任狀,哪還記得後院還關了個賀平安?
大家偶爾想起賀平安,想起的也是他瘋了、快死了。其實在大多數人看來,他已經算是個死人了。
於是哪還有人想得到,賀平安也是需要吃飯的。
餓了整整三天,賀平安想,大概自己是被忘了吧。
他已經沒力氣了,試過大喊大叫,也試過拿著東西砸門。但是倉庫太偏僻了,沒人聽得見。
趴在地上喘息著,眼睛也越來越看不清。
豎起耳朵聽,整整三天,終於聽見了門外有人的腳步聲。
打起精神,使出最後一點力氣,大喊道,“來人呀!我快餓死了!給點吃的吧!”
然後,就聽著那腳步聲漸漸走遠。
這倉庫偶然才會有人來,來的也不過是拿掃帚等雜物的小廝。
有沒有人給賀平安送飯小廝不知道,他只知道,這事,不歸自己管。
於是,這事不歸任何人管。
喊完之後果然又開始發病了,疼得蜷成一團。掙扎之中,一摸臉,溼的,全是血。
快挺不住了。
賀平安顧不了了,掏出袖子裡藏著的謝東樓給的藥。
謝東樓說這是毒藥,輕易不能吃。
賀平安很想活下來,就一直沒吃。可是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他連飯都沒得吃了。
服下白藥,頓時覺得一震燥熱,五臟六腑都被燒穿了似的。
好痛,比中毒那天還痛……
平安覺得自己快死了。
……
當賀平安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凍醒的。
被插上的門被風吹得直晃盪,幾片白色的雪花從門縫裡逸出來,在天上繞了個圈兒,悠然落下。
已經是臘月了。
賀平安想起來,和哥哥說好的,過年便回家鄉。算起來現在本來就該上路了……可是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有陸沉、陸沉……
被凍得一個哆嗦,賀平安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肚子不疼了。看東西也無比的清晰,連細細的雪花也能看得清。
站起身來活動兩下,身輕如燕。壓抑在胸口多日的那股邪氣不見了。
轉身,看見地上有一大灘黑血,賀平安記不清自己是何時吐出來的了。
難道是謝東樓給的那藥起了作用?
賀平安笑了,天無絕人之路。
解了毒,便有心力想著如何逃跑了。手頭什麼工具都沒有,他只好拾了一塊木頭,在地上磨成小木籤,來挑開鎖芯。
看著鎖在自己手腕腳腕以及脖子上的五重鎖,賀平安嘆了口氣,沒想到最後卻是被自己親手做的鎖給困住了。
剔了整整兩天鎖芯,才把手上腳上的鎖給開啟。但是脖子上的因為看不見鎖芯依舊束手無策。賀平安已經整整五天沒吃飯了,期間只吃了三顆藥丸。
捏著謝東樓給自己的最後一顆藥,賀平安已經不指望有人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