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新郎官灌醉了,趴手趴腳全無形象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新郎官趴在她肚子上聽了一會兒,可惜懷胎只有一個月,什麼都聽不出來。
秦小樓悠悠嘆了口氣,小聲道:“紅蓮,我沒時間了。若是個女兒,你給她找個好夫婿,也能有個善終。若是兒子,便成全了你的心願。我答應你的,算是守諾了。但願……只求這孩子不是姓王的。便是姓王……罷了,那也都罷了。”
曾紅蓮突然一個激靈,醒了。她猛地坐起來,雙眼通紅地抓著秦小樓的胳膊,高聲道:“秦明棟!你不能毀約!你要八抬大轎娶我過門,光明正大做你的秦夫人!”
秦小樓笑著拍拍她的臉:“是,八抬大轎,你已經過門了。”
曾紅蓮打了個酒嗝,氣勢弱了點,迷迷瞪瞪地喃喃道:“你要……信守承諾……我手裡是有你的把柄的……除非你不想當這官了……”
秦小樓還是笑:“是,你有把柄,每個人手裡都有我的把柄。”
曾紅蓮總算放心了,一頭栽下去繼續呼呼大睡。
秦小樓彎下腰,溫柔地替她將鬢髮撩到耳後:“你們每個人都有我的把柄。有的要我賣身,有的要我賣國。如果我不守承諾,又能怎樣呢?人心中有慾念才會被人要挾,而我在這世上最後一件想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他站起身,腦海裡突然閃過趙平楨的臉。然而他只是甩甩頭,把那音容笑貌統統甩出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新房。
兩個月後,有人往刑部投交了一份匿名訴狀,說秦小樓利用職權搜刮民脂民膏,貪汙受賄,金額巨大,要求徹查嚴辦。
戶部是六部裡肥的流油的好地方,戶部出來的官沒兩個不貪的。這些事都是不成文的規矩,皇帝知道,朝廷裡的官員都知道。然而又能怎麼辦?要查要辦勢必要傷筋動骨,沒到非辦不可的那一天,沒有想出萬全之策,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趙南柯接過狀子的時候先是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開啟看了一眼,在看到金額數時卻砰一下從龍椅上跳了起來。——那個數字,簡直夠派北疆軍隊兩年的軍餉了!
等刑部的人趕到秦府的時候,秦小樓已經畏罪自殺了。整個靈堂被燒得只剩下一堆灰燼,從灰燼裡翻出一具屍骨和兩塊秦小樓親手刻的牌匾,一塊上刻的名字是秦程雪,另一塊——是秦小樓自己。
刑部的人排查完戶部的賬冊,虧空的數額和匿名狀上寫的一模一樣。然而他們翻遍秦府,幾乎掘地三尺,沒有找出一錠金子來。
三天後,一個樵民裝扮的青年騎著毛驢在城郊的小道上走,卻發現不遠處有一揹著弓箭的男子牽了匹馬,擋住了小道的路。待那男子轉過身來,青年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那是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瑞王趙平楨。
兩年多的時間不見,趙平楨看起來比從前蒼老了很多。當年離京的時候他還是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如今頭髮已是半白,面容略顯滄桑,昔日的傲氣遺失殆盡。
趙平楨道:“你這兩年多來每個月能暗中給我送來這麼多銀錢,我就已經懷疑你日後的打算。”
趙平楨又道:“秦明棟,王丞相死的那天,你迎娶曾紅蓮的那天,我就回來了。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也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
趙平楨還道:“金蟬脫殼。你這一計使得不錯。”
秦小樓很平靜地問他:“你認得出我?”他的臉上帶著上一回從韓詡之那裡討來的人皮面具,如今便是他自己站在鏡子前也不見得認得出自己了。
趙平楨低頭微微一哂:“如果我說,你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你,你信是不信?”
秦小樓道:“不信。”
趙平楨聳肩:“好吧。既然我知道你要做什麼,我早就派人監視你了。你混出城門時我尾隨在你身後,然後到這裡來截你。”
秦小樓看了眼他背上的弓箭,道:“殿下截我做什麼?要帶我回去認罪伏法?”
趙平楨默默地看著他不說話。
秦小樓又笑了:“殿下不必如此嚴肅,我不過說笑罷了。殿下若是那樣的人,十年來我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他跳下毛驢,走到趙平楨面前,接過他手裡的馬韁:“殿下這是為我送馬來了。”
趙平楨果真將手裡的馬韁遞給他,道:“算是你跟了我十年的回禮罷。”
那馬是西域來的高頭大馬,秦小樓在京中呆的久了,也有一陣時日沒有騎過馬了。為了翻身上這馬,他還費了一番功夫。
趙平楨看著他狼狽地上馬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