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交好的人為他說情,被皇帝撤了官位發配了——因為本朝重文輕武,從不殺文官,發配已是對官員最重的懲治。從此,也就沒人敢為定遠侯說話了。
孟金陵在獄中如同行屍走肉般過了幾天,趙平楨又來了。孟金陵對他視若無睹,自顧自地躺著,將沉默當成是賭氣。
趙平楨在他身邊坐下,道:“我父皇要殺你家人。”
孟金陵渾身一震,終於坐了起來。
趙平楨道:“杜鈞為你們求情,已被父皇貶官發配海南了。”
孟金陵乾裂的嘴唇不住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平楨嘆了口氣,看著他這幅狼狽的形容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難受的,湊上前吻了吻他的唇角,孟金陵也就這麼似根木頭似的任他親吻。趙平楨道:“我可以救你,但我只能救你一人。”
孟金陵眼神空洞,過了很久才苦笑道:“我此生還能再上戰場建功立業嗎?”
趙平楨道:“你又何苦再問?”
孟金陵道:“那救我出去做什麼?做殿下的孌童麼?”
趙平楨蹙眉不語。
孟金陵搖頭笑了起來:“若殿下還記往日的情分……賜少威一個全屍吧。”
趙平楨重重嘆了口氣,心道這樣也好,成全他一身傲骨。他不再言語,起身向外走。
趙平楨剛要邁出牢門,忽聽身後鐵鏈疾響,孟金陵撲上來抱住了他的大腿,滿臉淚痕,泣不成聲地哀求道:“殿下,五殿下,求你讓我上前線,當個小卒就可以,只要讓我上場殺敵,讓我戰死沙場,求你讓我戰死沙場……”
趙平楨恍惚想起當年意氣奮發的孟金陵當空橫劍,威風凜凜地說:“在邊疆殺敵衛國是我一生的志向,馬革裹屍是我唯一能接受的死法!”然而現在匍匐在他腳下的這個形容枯槁的孟金陵比當年當街攔駕的秦小樓還要不堪——他的小侯爺,在他心裡早就死了。
趙平楨漠然道:“定遠侯為國效力一生,我會求父皇,留你們全家一個全屍。”
他走出監牢的時候聽見孟金陵在他身後笑,笑聲越來越悽絕,一下一下揪著趙平楨的五臟六腑,讓他走路時的腳步都在顫抖,可他最後也沒回頭。
他的小侯爺,是真的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要考一門了,無心複習,爬上來更一章……
16
16、第十六章 。。。
皇帝定了孟家人的死期,趙平楨沒有過問;皇帝賜了孟家每人一杯毒酒,趙平楨沒有過問;孟金陵出殯的那一天,趙平楨沒有過問……
然而那一天他帶了兩壇百日醉來到秦府,並真的將自己灌醉了。秦小樓坐在荷花池邊的石凳上,趙平楨躺在他的腿上,荷花池中的點點燭光彷彿暗夜的鬼魅般飄忽閃爍,綴成一片。趙平楨木愣愣地睜著眼,眼神卻沒有焦距,在他眼中秦小樓的臉時遠時近,彷彿夢境一般。
趙平楨喃喃道:“瑩嬅說她會詛咒我的……這便是她的詛咒嗎?”
秦小樓彎下腰,藉著昏暗的火光看清趙平楨的眼睛的確是乾澀的,沒有流淚,便道:“貞卿難過麼?”
趙平楨過了一會兒才抬手摁住了胸口:“我不知道……心口悶悶的。”
秦小樓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輕喃道:“你也並沒有多喜歡他……像你這樣的人……”
趙平楨突然有些生氣:“本宮如何?秦小樓,這世上最無情的人分明是你才對!”
秦小樓落寞地笑了笑:“是,我最無情。”
趙平楨不再言語。不一會兒,他闔眼睡著了。秦小樓輕輕順著趙平楨的長髮,喃喃道:“若我是最無情的,可該多好……”
這年的金兵來勢兇猛,從前他們每到秋收之際便入關掠奪,搶完糧食錢財後就走,可這一回他們的眼界卻不僅僅放在錢物上。他們要城池,他們要當中原的主人,不甘再仰人鼻息。
北方的敗訊一個接一個傳入京師,京中已無將可派。城池接連淪陷,金兵轉眼已打進關內。
皇帝愁得每天召集文武百官商議對策,然而百年來的重文輕武使得穆朝無將可派,磚壘的城牆擋不住金人鐵騎,只能眼睜睜看著金兵離汴京越來越近。
這天趙平楨被皇帝召進宮去,到了大殿裡卻沒有見到父皇,只見到了他的太子哥哥趙南柯。
趙南柯雙眼通紅,顯然剛剛才哭過,手裡抓著一份詔書,用力之狠,骨節都泛青了。
趙平楨問道:“父皇呢?”
趙南柯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