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淮沒料到楚上塵會說出這些話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再說下去,半晌,道:“今日蕭家,明日便是裴家……”
楚上塵揉揉發痛的太陽,道:“清淮在想,何時是你武家嗎?”
武清淮不語,不置可否。
“舒揚自幼母親早逝,孃家的勢力是靠不住的。裴大將軍亦在六年前戰死沙場,現今裴家已無當初的鼎盛,香火亦斷。覆滅三大家族……也是遲早的事情。”
“香火……亦斷?”
楚上塵深呼吸,而後幽幽道:“裴戎昱,死了。”
武清淮一愣:“死了……?”語氣之中分明是不信。
楚上塵看著武清淮,他的面目有些陰冷,疲憊的應了一聲:“……嗯。”
“……你怎會與他在一起?”
“記得百里闕嗎?裴戎昱被百里夫婦救治,那日我去百里家拜訪,恰巧碰到了他。”
“你身上的血腥氣,原是……”
“滿屋都是血……他的肩胛骨被軟骨散腐蝕穿透,鶴頂紅餘毒未散,以至肝腸寸斷,流血而亡。”楚上塵低了聲音道,“他死的時候,我心中覺得難過。”
一時之間二人久久不語,只可聽到未閉合的花廳門口,悶雷如同石破天驚,大雨傾盆而下,順著那屋簷形成串串珠簾,晶瑩剔透的雨雪,散碎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那青石板被雨水浸潤,顏色更深。
“六年前,我與裴戎昱一道出徵,他少年英姿,羨煞旁人。”武清淮似是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之中,或許今日經歷之事太多,他的話竟多起來,“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少年,運籌帷幄,殺伐果決。”
楚上塵嘆了口氣,道,“還記得你我兒時那次上元節,聖上宴請百官,裴戎昱常年隨父出征,第一次參加這樣的筵席,我竟與他臨坐。那時的裴戎昱,有少年時的剛愎自用,卻分明透著天真可愛……”
“他……竟死了。”武清淮握著湯婆子的手微微動了動,骨節分明的手指,瑩白纖長,似是在動容。語氣之中卻並不帶感情,仔細聽,是些許遺憾。武清淮是不外露情感之人,語氣之中微有遺憾,那心中必然已是排山倒海。
“清淮。”楚上塵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他聊得武清淮不會應他,便自顧自接了下去,“我……很想他。”
“誰?”武清淮偏頭來看他。
“我的開顏。”楚上塵臉上浮現淡淡笑容。
武清淮眉目動了動:“我記得,你的髮妻。”
“是,我在夕照山莊設了伏羲玄天陣,將趙衡派來殺我的人擋了,也一併把他……關在了裡面。”
武清淮不可思議的看著楚上塵,“你果然不簡單。”
伏羲玄天陣乃人祖伏羲始創,伏羲始畫八卦,窺探天地之奧秘,並通曉其理,根據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原理創此陣法,又稱伏羲八卦陣。此陣威力強大,又繁瑣難懂,並且用陣之人條件苛刻極易被反噬,故後來之人將其簡化之後方能駕馭,雖威力減小但仍不可小覷。
而伏羲玄天陣,早已失傳已久。楚上塵竟會運用此法,其博古通今,涉獵之廣,不可小覷。
“是你一直把我看得太簡單了……在你眼裡,我就是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楚上塵頗不甘心道。
“……你既想他,為何不帶他在身邊。”武清淮轉移了話題。
“我捨不得他受苦。”楚上塵苦笑道,“六年的與世隔絕,我卻嚐盡人生的甜頭,清淮,我終究不再是蕭堯了……我狠不下心。”
“你會後悔回來。”沉默了一會兒,武清淮開口道。
“這是我今生欠下的債。既是債,我非還不可。”
“可你欠的太多。”
“那就慢慢還……少年時的逃避,所以現今來承擔。”
武清淮面無表情地將那湯婆子放在楚上塵的腿上,緩緩道:“你還得起?”
“盡力而為。”
“好,那我便陪你。”
楚上塵有些驚訝。武清淮最怕麻煩,他覺得娶妻生子麻煩,交友麻煩,官場麻煩……他儘可能地避免所有麻煩,而今,武清淮竟許諾要把他這個大麻煩撿走!?
武清淮仍舊是冷冰冰的臉,被楚上塵毫不掩飾的驚訝看的有些不自然,別過頭去看門外傾盆的大雨,不再說話。
良久,武清淮轉頭對楚上塵道:“還難過嗎?”他的面龐一如從前般的清冷淡漠,但眉目如畫的他將原本薄涼的氣質恰到好處的化成了致命的吸引。只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