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有些承受不了,他知道這個絡腮鬍子,是在平西爵府旁邊支攤子賣豬肉的,平時見了易洛迦都是一口一個“爵爺”,今天倒好,“洛迦兄友”都喊出來了。
易洛迦倒是一副習以為常,毫不介意的樣子,他笑了笑:“在家裡閒著也是無聊,不如出來幫忙。對了,這位是你女兒嗎?”
絡腮鬍子偏低下頭,看了看偎在自己腿邊,緊緊抓著自己大手的小姑娘,笑了起來:“是啊,這是小女令狐,來,小令狐,去跟叔叔問好。”
小姑娘沒有動,躲在爹爹後面,怯怯地露出半個臉,用小鹿般的眼神仰望著易洛迦,過了好久才輕聲道:“爹爹,這是爵爺嗎?”
易洛迦走過去,輕輕把手覆在小姑娘綁著花髮帶的頭髮上,溫柔淺笑道:“丫頭,怕什麼,我又不是敵人,我和你爹爹一樣,都是王上的臣民,都為易北而活。”
小女孩猶豫著,輕聲問:“爵爺叔叔和我們是一樣的嗎?但是,但是爹爹只能住小小的矮房子,爵爺叔叔的宅子卻大的望不到邊……還有啊,爵爺叔叔有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多好玩的……”
易洛迦望著她,眼神很柔和,他耐心地聽她說著,直到小孩子的聲音輕下去,他才摸了摸她的頭,說:“爵爺叔叔有的,令狐家遲早也會有,只要大家都聽王上的指令,易北就可以越來越富饒,那些房子啊,食物啊,每個人都會有。”
“真的嗎?”小姑娘把臉從爹爹腿後面探出來,將信將疑地問,“不騙人?”
“當然不騙人。”易洛迦蹲下來,伸出小指,笑道,“我和你拉鉤好嗎?”
“你還真是無聊啊,和一個賣豬肉的小女孩能談這麼久。”當易洛迦哄完小令狐,和蘇越往廣場更中心走的時候,蘇越有些鄙夷地說,“隨隨便便就拉鉤許諾,當真騙人不眨眼睛。”
“誰跟你說我在騙人了?”
“那就奇怪了,與民同住,同食,同富,那是怎樣可笑的場景?你想讓一個賣豬肉的住上和平西爵府一樣大的宅子,別蠢了,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
“世上沒有這種地方。”
“不,這世上有這種地方。”
“你想說,死後的極樂世界?別笑死人了。”
易洛迦停下腳步,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凝望著蘇越的眼睛,然後他說:“蘇越,那並不是死後世界,我說的就是易北,就是這裡,在這片土地,我們和王上一起,驅走貧寒飢餓和困苦,你看看這些人,他們每一個都心甘情願地為易北勞動,如果哪一天,我們的母親易北需要他們的保護,每一個易北人都會以獻上自己的頭顱與鮮血為無上的自豪。”
“……”蘇越看著他,好像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似的看了很久,然後他笑了,笑得很譏諷:“易洛迦,我原以為你是個濫好人,沒有想到我錯了,你不是濫好人,你簡直就是一個蠢人。”
易洛迦似乎對於他不屑的態度早有預料,他無所謂地挑了下淡金色的眉毛,轉身在廣場的工具籮筐裡挑揀了兩隻掃帚,把其中一隻拋給蘇越,說:“好吧,那麼智慧的,成熟的,廣知的蘇越兄友,麻煩你跟著愚蠢的,天真的,無知的我,去把那邊的河堤給打掃了,成嗎?”
“……”
蘇越突然有一種很強烈的衝動,想把手裡的掃帚橫過來,狠狠往眼前那隻金毛狐狸的笑臉上扇過去。
河堤是由白色的長條形磚石修葺而成的,堤岸邊種了許多銀杏,筆挺高直的樹上黃葉輕搖,宛如成百上千金黃色的蝴蝶,燙熟的明亮陽光點點滴滴下落在枝頭,落到地上卻又被篩洗得只剩搖曳的碎影。
蘇越和易洛迦趕過去的時候,河堤上正圍了一圈人,大家指指點點的,都在討論著什麼。
“怎麼了?”易洛迦問一個老伯。
“嘖嘖,慘啊……真是太慘了……”老伯顫巍巍地抖著鬍子說。
“慘?”
“好好的一個年輕人哦,也不知道是誰下手這麼狠毒,這讓他家裡的爹孃媳婦兒怎麼活啊……”老伯嘆息道。
蘇越和易洛迦對望一眼,然後兩個人往人群深處擠了進去,蘇越掰開兩個胖女人,終於擠到了最前面,眼前的那幕慘狀讓向來鎮定的他都是一震,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倒在血泊裡,已然斷氣的男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遇害的男子他認識,當初在王宮外面,林瑞哲率領了一些親信部下往宮內趕,這個男子便是其中的一個。
蘇越記得他當初好像還很兇地慫恿林瑞哲斬殺自己,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