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終於有下人進了屋子,一雙手搭上他顫抖的肩頭,焦急地在他耳邊說著什麼,手拍著他的背脊,幫他順著氣。
絲絹手帕遞上來,抹去他唇角的血汙,那人抱著他,把他的枕頭墊高,讓他靠在上面,然後端來了瓷杯,遞到他唇邊。
枯槁乾裂的嘴唇甫一碰上溫潤的水,就很渴很渴似的喝了起來。
水的清爽沿著咽喉滑下,好像澆滅了胸口裡燃著的那團燥熱烤人的火焰。易洛迦的神志稍稍從高熱帶來的昏迷中清醒,他抬起淡金色的睫毛,望向床邊的人。
……不是翠娘……翠娘已經不在了……
可是他依然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因為他看見床榻邊站著的人是蘇越。
抿著唇,一臉僵硬,即使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他還是能認出他來,是蘇越,沒有錯。
易洛迦覺得自己真是燒昏了頭,竟然已經開始看見幻象了。那個幻想給他蓋好被子,絞了冰涼的溼毛巾蓋在他滾燙的額頭,又給他床頭的蠟燭裡添了寧神的藥粉。
“……你好好休息……”那人坐在他的床榻邊,低垂眼簾望著他,因為是在做夢的原因,蘇越深褐色的眼眸裡竟然有一絲讓易洛迦不可置信的溫柔。
然後他覺得蘇越抬起手,懸在半空稍稍停頓了一會兒,終於碰上了他的臉頰:“……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就這樣坐在他的床頭,看了他很久,然後站起來,轉身竟是要離開。易洛迦一驚,他不願意這樣,為什麼就算是做夢,那個傢伙……那個傢伙也要丟下他離開呢?
他一把攥住了蘇越寬大的衣袖,把布料緊緊握在汗溼的手掌心裡:“……等一下。”
沙啞的嗓音出口,那個人的背影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是並沒有回頭。
易洛迦握著他的衣袖,死死不肯鬆手:“等一下……你不要走……我不讓你走……”
反正是做夢。
反正是臨死之前看見的幻像,如果對這個幻像還是一言不發,易洛迦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什麼話都爛在棺材裡,被一層泥土一層灰一層碧綠的山郊野草蓋住。
太吃虧了。
他乾脆撐起身子,動作太大牽動了胸口的傷,有暗暗的血跡從纏繞的雪白紗布下滲出,但他不管,他只是從床上坐起來,伸手從後面摟住了那個人的腰,把他鎖在自己的臂膀中,帶到懷裡,臉頰貼著他的背脊~(非≧▽≦凡)/~。
“蘇越……”
青年沒有動,但是易洛迦覺得懷裡的人在微微發抖,他愈發用力地收攏胳膊,你在怕什麼呢?我不會放開你,我不會害你,也不會……也不會說你歹毒,不會……不要你……
“蘇越……”他低聲喃喃,嗓音沙啞得厲害,胸口紗布上的紅色在不斷擴散著,那是……從靠近心臟的位置流出來的血。
“不要走。”他輕聲說,把額頭抵在那個人的腰上,輕輕碾了碾,“不要走……我……喜歡你……”
懷裡的人僵住了。
“我喜歡你……真的……”易洛迦呢喃著重複,一遍一遍,“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蘇越愣愣聽著,記憶裡一直有個人渴望著聽到這句話,那是個很小很小的孩子,被嬤嬤牽著頭,懵懂地站在天潢貴胄的宮殿中,看著優秀俊朗的王兄被父王和母后用疼惜的目光注視。
他卻只能站在角落裡。
後來孩子長大了,有一天父王把他召到殿前,竟然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髮,那個時候的他很雀躍,小臉漲得通紅,以為父親是喜歡自己的,可是第二天,他就被下令作為王族的象徵,鼓舞士氣的存在,跟隨大將軍前往遙遠的邊塞戍軍禦敵。
本該是在灑滿陽光的花園裡,裹著雍容華貴的錦袍,讀書唸詩,學習禮義的歲月,卻全然拋擲在了血雨腥風,漫天黃沙中。
耳朵裡從未聽過朗朗的書聲,也不知道琴瑟之音究竟美在何處,終日耳濡目染的都是刀劍相拼,血流成河。
偶爾回到王城,父王拿著他們在外面征戰得來的金銀珠寶大肆揮霍,大擺宴席。觥籌交錯之間,總是會有祝酒歌,舞劍,鼓瑟擊缶以助興。
兄長和三弟都對音律和詩詞頗為精通,只有他什麼也不會。
理所當然受到了父親失望的目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蘇越那個時候真的很想在朝堂上縱聲大笑,拔出佩劍頓在席上,怒問那個男人,究竟是誰把自己害成了這樣。
祝酒?撫琴?
一個把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