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蘇既明道:“我再歇兩日,待身子養好,便回嶺南去。”
羲武道:“好。”
又過了一會兒,蘇既明靠進羲武的懷裡。他抓著羲武的衣襟,將臉埋入他胸口,情緒忽然間有些激動:“我問你了你日後的打算,你卻不問我有什麼計劃嗎?”
羲武依舊不問:“我陪你。”
這三個字令蘇既明的手指猛地絞進,片刻後又鬆開了,長長吐出一口氣。
羲武吻了吻他的額角:“睡吧。”
兩日後的清晨,熊萊如常到屋後的水井打了水端回屋裡。這陰暗偏僻的小屋往常只住她一人,雖簡陋,卻一貫乾淨,可是此時此刻,牆邊的草蓆上躺著一個年輕男子,屋子裡瀰漫著腐爛的臭氣。
熊萊端水到床邊坐下,把布用水沾溼,開始為那男子擦拭身體。
蠱蟲在男子的七竅裡鑽進鑽出,那男子沒有任何反應,因他已死了許久——這正是卜天的屍體。
卜天死後屍首被盜,盜掘人正是熊萊。她一生無子,卜天是她看著長大的,她便將卜天視做自己的孫子一般。當日得知卜天被捕,她便想趁機給蘇既明下蠱救出卜天,可惜蘇既明有羲武的墜子護體,蠱蟲不可侵體,她便將蠱下到了蘇硯的身上。卜天終究還是死了,她將屍首盜回,用蠱蟲養著,可惜蠱蟲能修復卜天的容貌,卻無法使他復生。
突然,熊萊聽見屋後有響動。她警惕地停下動作,凝神停了片刻,外面似乎有人走動說話,她問道:“誰?”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
熊萊放心不下,便推門出去,繞到屋後,什麼人也沒瞧見,又回到屋口,卻見床上卜天的屍首竟燒了起來!
熊萊大驚,慘叫著衝過去想要撲滅卜天身上的火,卻聽身邊有人叫她:“熊萊。”
熊萊回頭一看,只見蘇既明站在她的背後。蘇硯已死,她自然知曉自己的事已敗露,先是大驚失色,旋即抓起一把蠱蟲朝著蘇既明擲去!
然而那些蠱蟲還沒碰到蘇既明便已落下,旋即,一柄骨刺從她脖頸後扎入,貫穿了她的脖子!
熊萊的喉管被割斷,她張大嘴巴想要喊叫,卻一個字也發不出。她緩緩倒下,終於看見站在她背後的是一個身穿藍袍的英俊而冷漠的男子。她目光仇恨地盯著蘇既明和羲武,枯老的手在床邊摸索著,還想在抓住一兩隻蠱蟲下手。
蘇既明走上前,握住從她喉間鑽出的沾滿鮮血的骨刺,緩緩拔了出來。
熊萊的臉因痛苦而扭曲,眼前的蘇既明和她從前見過的那個優柔寡斷的脆弱的人全然不同,他堅定且決絕,渾身帶著不可侵犯的殺伐之氣。
骨刺快要徹底從熊萊身體裡拔出的時候,熊萊已經不行了。她殘存著最後一點意識,眼睜睜看著蘇既明在她面前彎下腰來,用冷漠的聲音說著:“冤冤相報何時了,因此我報了仇,就斷在此處為好,你便帶著不甘心去吧!”
熊萊目眥盡裂,然而她什麼也說不出。最後一截骨刺離體,她血紅的眼依然瞪著,然而她已經斷了氣。
蘇既明小心翼翼地將染血的骨刺擦拭乾淨,羲武看了眼隨著卜天屍身燒起來的屋中擺設,道:“走吧。”
蘇既明點頭:“還有一件事要做。”
烏蠻族的大難讓魏瓊焦頭爛額。他派出去的數千官兵幾乎全軍覆沒,只有幾人逃了回來。而那金翅大鵬雕遮天蔽日的景象嶺南的百姓全都看見了,之後那妖物被一條長龍絞殺,如此怪事使嶺南百姓陷入了恐慌和動亂之中。為了處理士兵們的後事與安撫百姓,他簡直一個頭兩個大。然而他又根本無心處理這些瑣碎的事——對烏蠻聖物所寄予的希望落空,一切都已化為烏有,他往後又該怎麼走?
魏瓊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臥室走,他的手下追了上來:“魏大人,惠州那邊……”
魏瓊抬手截住了他的話:“夠了,別煩我!”
那下人呆了一呆:“可是惠州府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隨他們去!”魏瓊厭煩地丟下一句別跟著我,徑自進了臥房,重重把門摔上了。
進了屋,魏瓊煩躁地踱來踱去。先前他歸心似箭地想要回京,可如今他卻實在無法空著手回去。趙雲深還能堅持多久呢?從京城出來路途遙遠,這一趟單程就三個月的時間,而趙雲深每一天都是忍受著痛苦而活。他拿那烏蠻聖物當真就沒有半點法子了嗎?若是不用聖物,用其他的呢?既然羲武的血能治傷,那他把剩下的烏蠻族人全都抓回京城去,用他們的血肉養著趙雲深,這樣能否治好趙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