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煦心裡難受的厲害,恨不得聲嘶力竭的狂蹦嘶吼以發洩,他根本沒法想象,趙子衿是用怎樣一種心情,只是靜靜的坐在這裡,摟著…死去的顧惲,什麼也不幹。
趙秉壓在顧惲手腕上的二指越壓越深,臉色卻是越來越陰鬱,好一會,他才撤開手,不忍似的拍了拍趙子衿肩頭,到了嘴邊的“節哀順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老顧…怎麼會變成這樣?是幽明鑑下的毒?”杜煦一見趙秉神色,蹲不住似的倒坐在地上,有些崩潰的捂住臉,嗓音開始變調發顫。
良久,話音跟嗓子眼裡擠出來似的,支離破碎。
“害死他的人,是我——”
杜煦無法置信的抬起頭,眼角劃過水跡,失聲叫道:“不可能!”
趙子衿本來想耐著性子跟他說來話長的解釋,從襄水城蛇山上的金蠶蠱開始,誰料還沒張嘴,卻覺得眼眶火辣辣的灼熱,他眨了下眼睛,兩行淚就沿著面頰滾落下來,啪嗒兩聲輕響,一滴落在了顧惲眼瞼上,沿著眼角蜿蜒而下,看起來,就像是他在流淚一樣;而另一滴落在他唇縫裡,瞬間就沿著乾裂的紋路滲進去。
趙子衿突然就什麼也不想說了,他摟緊顧惲,心裡又是憎恨又是絕望,他想,自己傾盡一切換來的,到頭來還是死別。上一世他恨著自己,想著死了能讓他高興,雖然捨不得,死的時候還是心甘情願的,這一世如願他愛著自己,卻走在了自己前頭,那時許諾的白頭到老,原來不過是痴人說夢。
生不同衾,死當同寢,阿惲,黃泉路上你走慢些,我這就來追你——
驀然,趙子衿手腕一翻,閃電般朝自己心口拍去,趙秉雙目一稟察覺到不對,飛快的伸手去勾他手肘,卻礙於後發而慢了一程,眼見著勁道綿厚的一掌將震碎心肺,院落外突然響起一聲急促的叫喚。
住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一十四章 問路招魂
那是道孩子的聲音,氣喘吁吁且聽來中氣不足,毫無氣勢可言。
可趙子衿卻在千鈞一髮之際頓住動作,荒蕪的心裡剎那生出些遲疑和期冀來,他手勢詭譎的微微錯開,一道勁風擦著衣襟掃過,在空中化出一片劍氣似的白芒,疾射著正中桌腿,登時削下一條來,桌子站立不穩,歪倒落下茶壺杯盞來,鐺鐺碎了一地。
趙子衿目光灼灼的看向院子口,儘管此刻,那裡空無一人。
他這自絕太過迅捷,杜煦根本沒反應過來,等到瓷片的動靜四起,他才猛然回過神,嚇出一頭冷汗,正待苦口婆心勸誡,卻見趙子衿盯向院口,眼中浮起一片狂熱,卻又小心翼翼的叫人心酸。
杜煦順著他目光所指望去,就聽院口一陣兵荒馬亂的動靜,腳步雜亂無章,來也匆匆,有人高聲叫著“小賊哪裡跑”,又婢女尖叫著驚呼“呀,他們闖進院子了,快攔住他們”——不消片刻,兩道並不高挑的身影從遮擋處奔了出來,急匆匆投胎似的模樣。
本以為來人是仙風道骨的隱士奇人,待看見兩人反差太大,杜煦傷心之餘,結實的愣在了當場。
那還是兩個孩子,精瘦那小高個子眉目硬朗,臉色極臭,鍋底似的,和身上的黑衣裳幾乎一個顏色。背上揹著個孩子,比他還小些,一張小臉容貌出眾,表情卻很急迫,一入院子,目光就滿院逡巡而後落在顧惲身上,焦急更甚,伸手在黑衣少年肩上拍了一把,唇角微動,接著那黑衣的就揹著他快步朝這邊跑過來。
想起顧惲說過關於容梓的言談,趙子衿心突突的跳,錘子似的在心裡敲,他心道容梓身負絕技,會算命會祭祀,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這裡,是不是因為……能救阿惲!
念頭一起,他便急不可耐的一把將顧惲抱起,一步就躍到正迎上來的韓牧之面前,一邊將顧惲往地上放,一邊抬頭盯著容梓,嗓子眼發緊的說道:“小梓,阿惲他…還有救,對嗎?”
他素來淡漠清冷,這樣一邊狀若瘋狗一邊又脆弱傷心的模樣,實在讓人不忍直視。
韓牧之額頭上一股一股的汗流,身上熱的像個火爐,容梓也是氣息不穩,臉上兩團不正常的潮紅。再看兩人衣襬上的塵土泥漿和青黃不接的臉色,就知他兩必然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的。
容梓見他這樣,就覺得有些難過,可時間緊迫,就沒顧上安慰他。南邊的大水退了下去,他本來跟著劉大夫在去平沙路上,夜觀星象發現西南有文曲星欲隕落,想想為顧惲算了一卦,結果是大凶之兆,這才猛然改道西南,匆匆往這邊趕來。
容梓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