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鐵峰卻只顧著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當然,他絕對不是在思考什麼人生哲理,而是陷入一種深深的恐慌中——聽聞皇上性子陰沉嚴謹,若是有朝一日發現了雲聶二人之事,不知道會不會礙於世俗而棒打鴛鴦呢?程鐵峰以為,自己和他們一起喝過酒,就算是朋友了,既然當得起朋友就要為他們兩肋插刀。他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例如,假使皇帝不允他二人斷袖,他必定要在適當的時候拯救一下這對苦命的戀人…過程包括如何向皇上陳情,陳情一旦失敗龍顏大怒又要如何補救,補救不成的話就逃跑,逃跑的路線麼…他也設計了一個大概。
他想的這麼深遠,這麼透徹,以至於等他臆想完畢,四周的人早就走的走,散的散,回家洗洗睡了。於是他也樂呵呵的去找花魁睡覺。
另邊廂,雲聶二人回到尚書府時已是深夜。
尚書大人死活不肯拍門,堅持要自己爬牆,雲逸之擔心他酒力不濟會摔個狗吃、屎,便提議拎著他的領子飛進去。可聶玉棠認為這個動作著實有傷他的風采,堅決予以抵抗,雲逸之無奈,只好單手摟著他的腰,輕輕一躍。感到溫熱的碰觸透過衣衫傳遞到面板上,聶玉棠立刻飄飄然不知所以然,最後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斜靠在雲逸之身上回到了自家庭院。
涼風送爽,金樽幽月,池塘裡的芙蕖花隨風輕擺,聶玉棠挖出了自己珍藏的秋露白,和雲逸之坐在水榭的石桌旁再飲一輪。美其名曰:為了答謝雲大人救命之恩。
雲逸之來者不拒,在喝了那麼多白酒黃酒和果酒之後,仍是端坐的穩如泰山,絲毫沒有醉意,甚至還打趣說:“真沒想到,聶大人回府竟然還要爬牆。”
聶玉棠一口酒險些噴出來,訕笑道:“嘿,這不是怕拍門驚動了其他人麼,他們早就睡了,尤其是小飯糰一直睡得淺顯,倘若叫醒他,就很難再睡著了。”
雲逸之抿著嘴笑:“聶大人還真是體恤家臣。”
“那是自然,那是
自然!”聶玉棠也陪著做作,可轉過頭去,卻盤算著不知還有什麼酒能拿來喝?反正今夜整不到他誓不罷休!
雲逸之怎會不知他一肚子壞水,只是不點穿,喝多了便起來走走,站在池塘邊給鯉魚餵食,順便將酒水透過內力逼出來。可憐聶大人家的魚,被灌得暈頭轉向,雌雄傻傻分不清楚,直到兩條公魚撞到一塊兒,聶大人才發現其中奧秘。
可又能怎麼辦呢?
還是隻有看著雲大人一臉無辜的喝光最後一滴秋露白,對他說:“其實大人若當真想要酬謝我,不妨應逸之一件事。”
“哦?”聶玉棠挑眉,跟著又重重一嘆。“唉,不是都說施恩不忘報嗎?雲大人你讀聖賢書,怎麼與我一個大俗人計較這些。”
雲逸之笑:“下官所求之事絕非什麼難事,對大人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
“這樣啊…”聶玉棠涎著臉湊近他,笑問:“唔,難不成…你竟是要我以身相許麼?”說著,一邊扯鬆了領口,露出玉一般的頸。
雲逸之慌忙移開了眼,聶玉棠卻愈玩愈高興,因他從雲逸之臉上分明瞧出了‘羞澀’二字,便又單手撐腮,直勾勾的望著雲逸之說:“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這樣說來,本相喝得太多,似乎也有些暈了…”邊說邊伸手去夠雲逸之的袖子,“莫不然逸之你扶我回房歇息吧?”
本以為雲逸之聞言必然暴跳如雷,拍案而起怒吼道:“你當我是什麼人!”就像剛才對京兆尹一樣耍一通官威,可雲逸之不過是站起身,躬身道:“下官一直以來都仰慕大人的才學,所以想要的大人賜一副墨寶。僅此而已。”
“就這樣?”
“嗯。”雲逸之憨厚的點頭,眨著一雙清澈好看的眼。“我瞧大人的這把扇子時時都貼身帶著,不知可否提了字送給逸之?”
“哦。”聶玉棠頓覺無趣,扁著嘴悻悻的回房取來文房四寶。
雲逸之知趣的上前:“就由下官來給大人磨墨吧。”
“嗯。”
聶玉棠刻意刁難:“我先宣告,我可不會畫什麼山水,更描摹不出什麼花鳥。”
“大人過謙了。”雲逸之笑著將磨好的墨推到聶玉棠跟前,不知為何,心情似乎很愉悅。
聶玉棠對著空白的扇面,歪頭想了想道:“唔,就寫春花秋月何時了怎麼樣?”
雲逸之搖頭:“太過傷情,於我而言,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了。”
“那…醉裡挑燈看劍?”
“這或許比較適合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