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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他木木的站在那裡,不知道疼,不知道怒,了無生氣。天上的雨水幾乎將他的身體洞穿,狂風也吹斷了身旁的樹枝。他的眼光卻只是停留在那口棺木上,彷彿周圍的一切都是靜止的。

這條河,是京華城的護城河,他曾在上面的畫舫第一次見到李朝鉞,一顆心,由死到生。而現在,他在這裡與雲逸之告別,一顆心,千瘡百孔,是由生到死了。

他眷戀的望著那口棺材,本來是要沉下去的棺材,此時卻因為怒吼的江水在奔湧,而被不斷推進,漸次流向遠方。

護城河繞著麓山蜿蜒,聶玉棠是很清楚它的走向的。

眼看棺材就要出離他的視線時,便不顧一切的往山上跑,往高處奔,要一直看著那口棺,怎麼都捨不得放棄…

沿路摸爬滾打,幾次被巨石絆倒,摔得一身泥濘,反正身上的傷不少,多一些也無所謂,他其實不知道,是自己已經沒有了痛感而已。人,大抵都是如此,幸福的時候,細微的傷痕也值得呻、吟半天,不幸的時候,便也再沒有力氣與命運抗爭了。他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來,用手扒著泥地往上爬,渾身都是汙跡,狼狽不堪。

終於,站到了一處懸崖峭壁上,天幕和雲端近在指尖,腳下怒江滔天,離地獄也不過分毫。

他在這個位置,得以清晰的看到那口棺,就好像他心愛的人還在身邊,還牽著他的手,並沒有離去。然而要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地獄裡涉水,漸行漸遠,他站在山巒之巔,又怎能無動於衷呢?既然雲逸之都不在了,那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賞花無人陪,飲酒無人共醉,這世間所有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了。本來,他們若能一起離開…——這是他近段時間以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今希望破滅,有云逸之的地方便是天堂,沒有云逸之的地方,哪怕是九重宮闕,於他而言也只是無間煉獄罷了。想通這些,也就等於想好了最終的歸宿,便不再那麼難過,只是急迫的,不顧一切的自懸崖邊縱身一躍……

耳畔,風聲呼嘯。

沒有如意料中那般急速下墜,反而是聽見一聲焦急的低叱:“玉棠——!”

同時,他的手腕被人一把給抓住。

抬起頭,瞳孔中映出了李朝鉞的臉。

——李朝鉞。

聶玉棠怔怔的望著他,沒有

表情,毫無畏懼,只冷冷道:“放手。”

李朝鉞卻似乎沒聽見一般,只一個勁道:“你抓牢我,別放手,抓牢我!”急的,有些失了往日裡的風度。

聶玉棠又道一聲:“放手!”

“我不放!”李朝鉞大喊,“不放!”

這一次,他沒有再自稱朕了,而是擺□段,罕見的放軟了口氣道:“我不放手,求你也別放,好不好…抓緊我,算我求你。”

聶玉棠冷冷笑起來:“不放?!由不得你不放。”說著,自袖中滑出玉骨簫,這是雲逸之送給他的禮物,他按下骨簫的一端,利刃隨即橫出,他毫不猶豫的抬起手,狠狠刺進了李朝鉞的手背,一邊高聲喊道:“放手——!”

十指連心,李朝鉞疼的咬牙切齒,但仍是緊緊握著他的手腕,哽咽道:“不放,我不放。”說道最後,竟真的流出淚來:“說什麼都不放。”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流眼淚。

幼時飽受冷眼,被李朝靖欺負,他沒有哭過。親眼見到皇后鴆殺自己的母妃,他也沒有哭。到後來去了戰場,殺了那麼多人,時時覺得內心荒涼,無以為繼,他還是不曾哭過。

他是一個不會哭泣的強者,今天,卻為了聶玉棠掉眼淚。

事實上,他後悔了,他有多麼多麼後悔,真的只有自己才知道。

猶記得聶玉棠初為朝臣的時候,其實不過十九歲的年紀,仍有些天真懵懂的稚氣,什麼都不懂,李朝鉞年長一些,便手把手的教他,教他如何步步為營的與人談判,如何抽絲剝繭的審查案情,如何進退有據,明哲保身…

那個時候,他喜歡聶玉棠,是出於一種年長者對年幼者的愛護,他將聶玉棠當成一個好玩的小弟弟,四下無人之時,兩人在一起打打鬧鬧,勾肩搭背的,從來不成什麼體統。

鬧風言風語的最初,其實並非針對聶玉棠,他們兩個之間也是清湯寡水一般的純潔,只不過後來變質,在於李朝鉞有一天突然將一則謠言告訴了聶玉棠,並且開了一個不該開的玩笑。

當時正值杏花三月,落英繽紛,洋洋灑灑鋪了一地。李朝鉞斜靠在軟榻上,拿著一卷書翻閱,隨口道:“估摸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