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少時的楊中元並不是這樣的,可無論怎麼說,他能好好回來,已經是上蒼對周泉旭十幾年來吃齋唸佛最好的報答了。
“小老爺,你別緊張,泉老太爺這些年一直日夜想念你,你換上這身小廝衣裳,待會兒到了他喝藥的時候,你頂替我小徒弟,給他送進去吧。”
楊中元蒼白著一張臉,手裡卻穩穩接過衣裳。他知道,只有自己沉穩應對,才能見到爹爹的面。
趙忠見他還算鎮定,嘆了口氣出了隔間,楊中元麻利地換好衣裳,就連頭上的髮帶也換成楊家小廝管用的藏青色,這才從隔間出來。
他在宮中當了十幾年下人,只消稍稍彎下腰,半垂下眼睛沉默不語,氣質馬上就變得跟真正的小廝一摸一樣了。
“小老爺,您學得還真像。”趙忠愣了愣,把食盒遞給他。
楊中元低頭悶聲道:“我十幾年在宮中都這樣過來,怎麼會不像?”
趙忠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說出來,一下子心中難受起來,他從小把楊中元當自家孩子一樣疼,聽到他遭了這麼多年罪,心裡簡直不舒服到了極點。
可他也知道楊中元不喜歡別人對他同情,他幼時驕傲,想必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小老爺記得跟著我,內宅我不進去,送到門口的時候還要小老爺多多配合。”趙忠嘆了口氣,領著楊中元出了廚房。
廚房就在內宅院門邊上,楊中元跟在趙忠身後,低著頭小心翼翼捧著食盒,彷彿生怕它打了似的。
他這個樣子,就好像剛剛來大戶人家做活的僕役一樣,又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就連表情都帶著謹慎,簡直跟真的一樣。
當趙忠這樣介紹楊中元的時候,那看門的僕役二話沒說便放他進去了,連盤問和疑惑都不曾有過。
趙忠看著楊中元高瘦的背影消失在院門門縫裡,再度嘆了口氣,悶悶回到廚房點了水煙。
原來困苦的生活真的能改變一個人,雖說父親們總是嚇唬不愛吃飯的孩子,說等到他一無所有的時候,就連街邊撿的髒饅頭也能吃下去,可大多數人家的孩子,確實根本不曾遭遇過這樣的事情。
老太爺在世的時候楊家根本不是這樣的,內宅那扇門也從來不曾管得這樣嚴,趙忠知道老太爺過世的時候一定對周泉旭和楊中元做了交代,否則如今的二位老爺不會防的這樣嚴實,從老太爺過世後五年有餘,周泉旭只踏出過後宅一次,還是今年去祖墳祭祖。
那樣的場合,趙忠自然是跟周泉旭說不上話的,但當時周泉旭看起來雖說並不是很精神,人也瘦得厲害,卻也並不顯得病弱。
只是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廚房送飯送藥的小廝根本見不到周泉旭的面,這四個月來他雖說著急,可也沒有辦法。
只能看今天小老爺的表現了,不知道為何,趙忠堅信楊中元一定能見到周泉旭的面。
這邊廂楊中元依舊小心翼翼捧著食盒,不快不慢地往佛堂走去。
他低著頭,彷彿根本不管新內宅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這裡他以後不會進來住,也再不是他的家,也根本不需要多做關注了。
很快,寂靜安然的佛堂便出現在他眼前,這裡很偏僻,幾乎不會有人過來。楊中元終於抬起頭,仔細打量這座爹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說實話,這裡其實比他小時候他們父子住的那個小廂房還大許多,門口還有一個小廝正守著門,看來他爹的“待遇”比以前還“好”了。
楊中元輕手輕腳走近,卻見那小廝正點著頭打瞌睡。楊中元目光一閃,想要就這樣直接進去,卻不料那小廝突然睜開眼睛,厲聲罵他:“你是哪裡來的不懂規矩,這裡也是你進的?”
楊中元好似被他嚇得一陣哆嗦,他似乎有些猶豫,又有些徘徊,磕磕巴巴道:“大、大掌勺,吩咐、吩咐我,啊,不是,是吩咐小的,進來送藥。”
他這一句話說得太吃力了,那小廝滿臉不耐煩,在沒聽清楚他說什麼的時候就猛地上前走了兩步,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就要接過食盒。
就在這一剎那間,楊中元甩袖猛地朝他的鼻子一掃,只聽那小廝悶哼一聲,整個人好似無骨的魚兒,軟軟倒在了地上。
楊中元把食盒放到一邊,低頭細細檢查起那小廝的眼睛來,他用的這藥是出宮前特地跟睿嘉帝君要的,藥勁又猛又強,人聞到那股味時片刻間就會失去意識,等到兩個時辰後悠悠轉醒,也不過以為自己打了一個瞌睡,其他的都不會想起來。
當時楊中元只是想要幾樣簡單的防身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