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縱登位面對的其實就是一個諸侯瀕臨造反的爛攤子。
自古亂世必逢雄主,英雄應勢而生。任不悔下意識地朝御座上的天子看,腦中翻騰著秦王楚王其他各王種種逼人的傳聞。他糾結著一團混亂,暗自嘆了口氣,問道:“皇上御意如何應對?”
蕭縱道:“拓跋鋒這個名字朕還在信陽宮時就聽說了,早想見見其人。”對任不悔道:“你是禮部侍郎,迎接之事屬你之職,就依從藩王之禮準備迎他吧。”
任不悔躬身領了旨,眼角餘光瞟向身旁一直沒發一言的韓溯。
韓溯擰著眉沉默,這個訊息實在太突然,他弄不清秦王進京到底挾著什麼目的,只覺得一柄利劍之前是遙遙指著蕭縱,現在突然架到了脖子上。
半晌,他道:“皇城的守備定要加強。下月初一開始直至秦王離京,城內三萬禁軍臣請重做部署。”想了想,還不安心,又道:“上個月裴老將軍帶兩萬禁軍操練,去了蒙山,臣也請皇上召回,駐紮京師外圍,以防萬一。”
他正經地擔憂,蕭縱卻是輕輕一笑:“太傅又多慮了,你這樣是要跟秦王開戰不成?拓跋鋒面聖,他能帶多少人?皇城裡一切如常罷。”
韓溯還要說什麼,蕭縱抬手止了,想到什麼又道:“秦王進京一事,你們暫且不必聲張,朕還不想太多人知道。”
韓溯任不悔對看了一眼,不解。
“朕的耳根子想多清淨幾天。”天子如是道。
正事議完,時辰已不早。蕭縱因為秦王的這道摺子,黃了跟弟弟子侄們一道吃飯的約定,從朝陽宮門前直接返回了御書房,這會兒還空著肚子。他瞧著十有八九跟他一樣也餓著的韓溯跟任不悔,起身走下御座:“兩位愛卿沒用過膳吧?陪朕在宮裡吃了再走。”
兩人正要謝恩,這時外面傳進一道氣喘吁吁,焦急顯然又極力想要鎮定下來的聲音:“皇上……大事不好,泰王殿下落水了!”
5
5、第五章 。。。
韓溯和任不悔只來得及驚了驚,眨眼就見蕭縱衝到門前,霍地開門出去,廊道上傳來惡狠狠地斥責聲:“你們怎麼照看泰王的!”
內侍沒怎麼見過皇帝發怒,哆哆嗦嗦地小跑著跟在天子身後,瞅見龍顏上冷冷地神色,小腿頓時一軟,險些滾到廊下去。天子終究是天子,脾氣再好,吼上一嗓子那也是龍吼。
今上對泰王的寵愛宮裡哪個不知道?
內侍邊小跑邊結結巴巴稟告:“奴才們該死……該死,泰王殿下今日沒見著陛下,不大……高興,午膳都不肯吃,在飯桌上跟幾個小王爺鬧了起來,奴才們勸不住,殿下鬧了脾氣跑到園裡,就爬樹,奴才們拉不住,殿下沒留神……從樹上落在了清泉池裡。奴才伺候不周,奴才該死,皇上……”
蕭縱匆忙趕到朝陽宮,進了泰王寢房,一屋子的宮婢內侍跪著不敢吭聲。泰王蕭弘已被救起,正昏迷著,御醫在給他把脈。
蕭縱走近榻邊,榻上的蕭弘頭髮溼漉,昏睡中像是很不安穩,眼瞼一直在顫動,英挺的面容泛著青白,發白的唇微微龕動,逸出極小聲的囈語:“哥哥……”
蕭縱心中隱隱作痛。
御醫診過脈,向蕭縱回稟:“泰王殿下無恙,只是嗆了幾口水受了驚,很快就會醒來,陛下無須太過擔憂,臣給殿下開個方子壓壓驚。”遂有宮婢跟著去拿方子煎藥。
蕭縱坐到榻邊,伸手拂開黏在弟弟臉上的幾縷溼發,看著他昏睡中的面容,嘆了口氣。
蕭弘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如今唯一活著的兄弟。輕輕握住弟弟露在薄被外的手,那手掌裡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是常年握劍磨出來的,蕭縱下意識的摩挲了幾下,低頭一看,蕭弘的手修長而指節分明,可指甲縫裡全是汙泥。
蕭縱皺眉,一旁伺候的內侍見了小聲說道:“殿下今兒一早起來就在園子裡挖土捏泥人,捏了整整一上午呢,說是……要給陛下您看的。”朝著寢房角落瞥了瞥眼,那裡確實七零八落散著些泥塑,只是,兔子沒了腦袋,老虎腰斬成兩段……
“今兒皇上忙於政務,午膳沒過來吃,王爺千歲上了脾氣把捏的泥塑全砸了。”
蕭縱盯著那些泥糰子片刻,轉過眼再看皇弟。蕭弘的面容稜角分明,昏沉裡微蹙著眉峰,顯出一抹不同尋常的沉穩剛毅來。
暗自嘆了口氣,蕭縱接過內侍呈上的細竹籤,捧著弟弟的手,專注又小心地剔指甲縫裡的汙泥。
在他剔第三根手指的時候,蕭弘的手動了動,緩緩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