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個瘦小孩子,怎麼也有人狠心下得了重手!莫醉秋憐意大盛,柔聲道:「你別怕,你也是藥泉的徒弟吧?先忍一下,我這就送你回去療傷。」
「不要!」少年一雙烏亮眼睛原本一直微閉著,此刻驟地睜大,滿含懼意,雙手拉住莫醉秋衣袖,道:「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莫醉被大惑不解。
少年咬了皎嘴唇,突然扯開了自已的衣襟——胸口正中赫然印著枚清晰發黑的掌印。
他迅速掩起衣襟,顫聲道;「我就是被藥泉那父打傷的。之前有人闖進丹房,我和決明師兄都攔不住,被人毀了丹爐。師父進來後犬發雷霆,殺了決明師兄,還要殺我。」
聽聞決明死訊,莫醉秋不禁為之惻然,聽那少年抽噎著續道:「我趁著師父跟敵人動手的時候才逃了出來,再回去,一定會被師父殺死的。」
莫醉秋心知少年說得沒錯,人是肯定不能往藥泉那裡送的,可他自已都是階下囚,哪有能力再去收留個傷重的孩子。正自頭痛,屋外腳步聲由遠及近。
「每個地方都給我仔細搜!」
旬蘭冷冷的命令傳八莫醉秋耳中。
他皺眉,望向少年,後者眼底含淚,顫抖若小聲道:「一定足師父叫人來抓我了。」
莫醉秋遊目四顧,屋內傢俬簡陋,僅有一口放衣物的藤箱勉強可以藏人,危急中也管不了許多,抱起少年將人放進藤箱內。想了想,抓起染血的手帕奔出屋外。
適才少年在屋後嘔血,地上或許也滴落了血,得儘快掩藏起來。他低頭審視地面,果然發現幾處草葉上沾著點滴血跡。
這時身後衣袂帶風,旬蘭手提雙劍,已飄身掠近,在他背後寒聲道:「姓莫的,你在這裡幹什麼?」
莫醉秋反而冷靜下來,拿手帕按著鼻子,不慌不忙轉過身來。「我睡得太熱,流了些鼻血,就出來透下氣。」
句蘭俏臉陰沉,但面對莫醉秋一臉從容,一時間倒也看不出破綻,回頭吩咐另幾名跟來的僕役敞開四處搜尋。她自己繞屋子轉了一圈,最後一掌推開了屋門。
莫醉秋面色微變,卻無法阻攔,只得強作鎮定,跟著旬蘭走進屋。
旬蘭的目光在空蕩蕩的床底一掃而過,隨即落到那口藤箱上。一步步上前,倏地揮劍,將藤箱劈成兩半。
莫醉秋大驚,卻沒聽到自己預料中的慘叫聲,隨即見旬蘭用劍在幾件衣裳間亂搗一番,自然毫無所獲。
那少年已經藏到別的地方了?他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回去,乾咳一聲,對旬蘭道:「這裡不過是幾件衣物而已,還請旬蘭姑娘劍下留情。」
句蘭鄙夷地瞪他一跟,冷笑道:「姓莫的,別以為有琴松護著你,尊主免你一死,你就得意起來了。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不然我絕不饒你。」收起雙劍,喚上那幾名僕從轉往別處搜查。
莫醉秋佇立屋外,直等旬蘭等人完全走遠,這才返身回屋,關門時就看到那少年手抓門閂,雙足離地,緊貼著藏在一扇門板後,難怪旬蘭找不到人。
「原來你躲在這裡。」
他大大鬆了口氣,將少年抱落地面。
少年傲嬌地揚起下頷,哼道:「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想出讓我躲箱子裡,要不是我及時換了地方,剛才就被那個惡女人劈成兩段了。」
見莫醉秋眉頭微蹙,他立即又換上個委屈的表情,按著胸口喊起痛來。
被個小小少年罵成笨蛋,莫醉秋心裡多少不是滋味,但總不能真的跟個小孩子去計較什麼,幸而身邊還留著師父當初給他的那瓶傷藥,當下找了出來給少年服用。
少年拔了術塞,只聞了下就皺起鼻子。「這藥挺稀鬆平常的,沒什麼大用處。」
莫醉秋對師父敬若天人,聽少年嫌棄傷藥,真正動了氣,沉下臉道:「既是沒用,還給我。」
少年還是第一次見莫醉秋生氣,呆了呆,隨後挑起了細黑的眉毛,似要發作,可話沒出口就是一輪壓抑低咳,夾雜著幾縷血絲。
他閉了閉眼睛,一口氣便吞了半瓶傷藥,老實不客氣地爬上床,五心向天,打坐調理起氣息。
唯一的床被霸佔,莫醉秋只得拼起兩張長凳權充床鋪,和衣而臥。折騰了半夜,他也確實累了,不多時就入了夢鄉。
聽著莫醉秋悠長平緩的呼吸,少年緩慢張開了雙眸,眼光異常冰冷,扣指輕彈,一道無形勁風直襲桌上油盞,燈焰登滅。
他再度闔目,這次,小臉上紫氣大盛,滿頭黑髮無風自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