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開簾帳,萬分小心的將食盒擺到了桌上,一丁點聲音也沒有發出,楚嶽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奏摺,整整齊齊的疊好了,這才蹲□,仰起頭怔怔的看著楚梟的睡顏。
在他二十多年有限的記憶裡,楚梟似乎只有睡著的時候,才會有這樣柔和恬靜的樣子,從小到大,他的這位三哥永遠是傲氣十足,霸道固執,不服輸,不低頭,偶爾開句玩笑話也是譏誚鋒利的,此時燈影之下,楚梟盤著腿坐在床榻上面,手撐著腦袋,頭微偏,雙眼閉著,極黑的發披散下來與黑袍溶於一體。
楚嶽看的入迷,只覺得這張面容實在好看的過分,用再好的畫師也勾勒不出對方萬分之一的風采,面對易碎的寶物,他就覺得很羞澀,有點不知如何下手了,就像窮苦慣了的苦孩子一樣,連擁抱都緊張的要屏住呼吸。
楚嶽習慣性的湊上前,傾聽對方綿長的呼吸聲。
說起來真可笑,這樣的呼吸對於他來講,真的彷如天樂。
帶著不知如何抒發的愛意,楚嶽輕輕在對方唇上啄了一口:“三哥,該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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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梟睫毛顫顫,緊閉的眼依舊沒有睜開,欲醒不醒一樣。楚嶽心有憐意的屏住呼吸,慢慢支開了身子。
他的這位三哥自幼習武從軍歷練,自尊奇高。楚嶽知道楚梟雖然嘴上從不直說,但其實心裡頭對自己優於常人的警覺性還是非常自豪的,這種軍人的自豪感就像徽章一樣刻在楚梟心裡。
他知道三哥懼怕老去,現在大病初癒,他就更不能讓楚梟因為這些事心生悵惘。
楚嶽思及此,打算悄悄退出,待到楚梟自己醒後再過來,誰知還未起身,楚梟忽然全身劇烈痙攣起來,手腳猛烈抽搐,肌肉陣陣收縮,楚嶽忙從身側抱住對方,輕揉著關節肌肉,按掐上楚梟的合谷穴和人中穴。
可是在這麼強烈的疼痛下楚梟竟然還沒清醒過來,他似是被夢魘所困,臉上表情猙獰萬分,無助絕望,痛苦的像有人在分剮他的皮肉咬嚼他的筋骨。
“三哥?三哥?”
楚梟整個身子蜷縮在床上,喉間不斷嘶叫悶吼,雙手如攀浮木地緊緊攥緊了床褥,楚嶽急的汗水直下,連連叫了幾聲都沒將楚梟喚醒。
楚嶽一邊讓侍衛快喧太醫來,一邊擦拭楚梟額間的熱汗,兩人幾乎是面面緊貼的距離,楚梟這時卻猝不及防的睜開眼,雙眼暴睜,殺氣畢露,像看到萬分可怕的事物一樣,楚嶽還來不及開口,楚梟先是利索的反手扣住他的雙手,再用腳使勁一掃,便將沒有防備的楚嶽踹下了床。
這差點使人腰骨斷裂一記猛掃若是說硬要被說成打情罵俏的話,那就實在太用力過猛了,讓世人著實招架不住。楚嶽愣愣摔下時還恰好碰倒了剛剛整理堆疊好的奏摺,於是一堆奏摺嘩啦嘩啦散倒在楚嶽身上。
此時成群的太醫侍衛正巧衝了進來,楚嶽還來不及起身,就如此狼狽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下,於是英明神武逝水東流去,便這樣毀於一旦了。
楚梟大口大口的喘氣,頭髮散亂,胸膛沒有章法的劇烈起伏,楚嶽從地上爬起,他見楚梟逐漸神智恢復,鬆了口氣,雙手覆在楚梟膝蓋上:“皇兄,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
楚梟眼中混沌散去,半掀眼眸看清眼前事物,平息下慌亂,似又恢復了清明睿智,他僵硬的搖了下頭,低頭看向楚嶽,深邃眼神裡帶抹古怪。
“朕,朕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楚嶽直勾勾望入楚梟的黑眸裡,笑容浮現,那表情溫柔的可以把人寵得認不清東南西北:“不怕,醒了就好了。”
楚梟聲音嘶啞,因為剛醒的原因,些微的吐字不清:“朕自然不怕,不過一個夢而已。”
侍從醫師又退走了,帳中只剩下他們二人,楚嶽從後摟住楚梟,將下巴擱在楚梟的肩頭上:“只是睡久了才會這樣而已,等三哥把身體養好了,多走動一下就會沒事。”
楚梟靠在對方懷裡,半分力氣都不需要使上,半仰著頭,這種姿勢楚嶽看不到他複雜的神色。
“三哥等會,我去拿熱水給你熱敷。”
楚梟沉默的看著楚嶽熟練的端水擰帕子,眼眶漸酸。
這些瑣碎事本來就不應該楚嶽這種身份的人來做,楚嶽這樣心甘情願任勞任怨,大概是因為面對愛人——能有機會為愛人親力親為做些什麼,無論是什麼芝麻小事,都會覺得甜蜜愜意。
而甜蜜是不分大事或者小事的。
楚嶽手勢熟練的為楚梟按揉腿部,輕重有度,是重複了無數次才練就出來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