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怨什麼,他楚梟又豈是因為這點事就自暴自棄的人。
提起桌面的茶壺,他慢慢倒上一杯,給自己先潤潤唇,再隨便弄了半杯,送到了癱軟著的青年嘴邊。
青年沒有動彈,已經陷入半昏睡的狀態。
楚梟嫌棄似的,用一根手指把青年的臉撥了過來,真是極好的相貌,鳳眼長眉,鼻樑高挺,拜親母是外族人所賜,楚嶽無論眼瞳和輪廓都要比楚家正宗的兄弟要好看上幾分。
雜種,可惜了……公然坦誠承認自己對女人沒興趣,是個不折不扣的斷袖,這點楚梟疑心過,把斷袖什麼的當作幌子,讓他降低戒心,說不準在暗地裡還養著兒子呢。
但密諜監視了楚嶽那麼多年,又實在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跡。
“水……水……”
嶽王一邊喃喃道,一邊不舒服似的在床上動了動,楚梟拿出前所未有的好脾氣和低身段,再把茶杯湊近了點,誰知青年不知那根經不對,沒有半分預兆的暴躁起來,手一揮就把楚梟手裡端著的茶杯弄翻了,熱茶水就燙在了楚梟的手背上。
他臉一沉,提腳就往青年腰間踹過去,力道只要把握合適就好,純粹發洩絕不會留下痕跡。
不知好歹的傢伙,楚梟擦乾淨手背上的水,其實水溫也並不是很燙,不過這具身體似乎面板過白了點,說白,更準確的話應該算不見天日的那種蒼白,這種顏色楚梟在當初前朝冷宮妃子裡見過。
如果是男寵的話,大概也是沒有自由活動的權利的。
癱倒在床上的青年沒喝到水,眯起眼,打了個酒嗝,“ 你……過來,本王要看看你。”
語氣還算是溫柔,不過楚梟立在原地,絲毫不動。
是因為將要得勢才縱酒過度?楚梟這樣猜測著,可青年這幅消沉痛苦的樣子,又真真不像。
他看著嶽王在床上繼續失態,一會哭一會笑,像個失了心智的人,抱著床上的錦被,顫顫的把自己的頭埋了進去。
楚梟看青年似乎沒了動靜,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打算出去走走,順便叫個僕人過來,他是絕不會伺候醉鬼的,天下還沒人擔得起。
陽光沿著縫隙透進來的一瞬間,楚梟感覺到眼睛都要流淚了,在房間呆太久的身體,甚至不習慣亮眼的光,楚梟頭暈腦脹又關上了門。
床那邊似乎傳來奇怪的聲音,像動物被長箭穿透時後那種垂死低鳴,細細低低的,不間斷的傳進他的耳膜裡,楚梟一愣,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後,轉頭往那邊看去。
他以為睡著的青年其實還有知覺,半跪在床上大半個身子都陷在被褥中,背脊顫個不停,發病一樣顫抖,哽咽聲就是從被褥間傳出來的。
男人有淚不輕彈,楚梟一直是這麼信奉著的,他被嶽王給弄糊塗了,明明當年戰場上楚嶽身中三箭,性命垂危時都沒有流過半滴眼淚。
悲慼感騙不了人,就算楚梟站的那麼遠,還是感覺到青年沒辦法控制的真切痛苦,在陰暗的房間慢慢瀰漫,差點就滲進他的骨頭裡。
原來不是沒有軟弱和痛苦,只是人處高處,都要把自己武裝成刀槍不入的,就像他現在這樣,開始說的是瀟灑,可如果魂真回不去,他又該怎麼辦。
他一手打下來的江山,不甘心雙手奉人,決不甘心。
床上的青年抬起燒紅的臉,滿臉淚痕交錯,擁抱的姿勢,把錦被擁的更緊了。
楚梟沒有看下去的興趣了,揉揉發乾的眼睛,打算離開這間房子,他也需要整理自己的心緒和軟弱。
“ 三哥……”
楚梟心頭一震,他被這個忽如其來的稱呼給徹底弄懵了,背脊一僵,在那一瞬間,楚梟甚至以為楚嶽知道了他的魂就在這個可笑的男寵身上。
如果被發現了,他會毫不猶豫的把知情人全部殺掉,帝王的自尊企容挑釁,就是身為男人,他也不準這段經歷被外人所知,這樣一想,楚梟眼裡殺氣驟起,這具身體雖然沒什麼力氣,用起來也不順手,可扭斷一個人的脖子還是很簡單的。
他慢慢再次靠近那張床。
床上的人感覺不到外人的靠近,繼續用抽泣著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喊了聲,三哥。
臉上的眼淚真實的讓他覺得陌生,黏在指尖都抹不去一樣,楚梟怔了怔,收回了手。
“三……哥。”
不知道是不是換了身體,連帶著精神力都薄弱起來,楚梟被這一聲聲稱呼叫得幾乎想拔腿就跑,陌生是一回事,的確這些年不會有人用這種稱呼叫他,可關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