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馬車停在一片林子裡,樹木遮天蔽日,極易藏身。黎素與裴雲奕在一處水源前停下,等待夜深,再去看個究竟。
裴雲奕將隨身攜帶的乾糧分給黎素,並給他舀了滿滿一壺清水,道:
“離他們很近,不能生火烤些野味,先將就填填肚子。”
黎素接過來,朝他微微一笑,只是吃得有些不得滋味。
同樣食不知味的還有修緣。晚飯他只匆匆吃了兩口,便放下筷子,在車上打坐唸經,手指輕輕撥動一串佛珠,胖狐狸原本在車外,聽到聲音,趁他不備,居然從簾子外鑽進來,滾了兩滾,落到修緣面前。
修緣只覺得有兩隻小爪子搭在他的腿上,又過片刻,毛茸茸的一團在他手背蹭來蹭去,修緣已經知道是紅狐狸,卻故意不睬它,繼續誦經唸佛,紅狐狸十分不滿,擺動胖身子,從他的左腿跳到右腿,最後被修緣拎住尾巴,嚇唬道:
“這麼不老實,我這就將你扔出車外!”
90、第九十章
修緣將胖狐狸倒提過來,只抓住他不老實的火紅尾巴,阿呆“嗷嗷”直叫,手腳蜷縮起來,像一隻紅色大團子,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修緣直看。小和尚也覺得這蠢貨有些可憐,不覺放鬆警惕,這嗲精竟一下子撲到修緣懷裡,胖身子毛茸茸的,修緣摸到它身上,指尖沾了些微涼的水,想來是外頭更深露重,呆狐狸趁勢哆嗦兩下,修緣便軟了心腸,摸了摸它的腦袋,揉揉它的胖身子道:
“我又如何真的跟你這小畜生計較,想必你也是吃人的嘴短,對不對?”說完便將胖狐狸放在車後座,自己也覺得累了,順勢躺下,靠著它的胖身子打起盹。
黎素與裴雲奕埋伏在一片水草中,黎素長長的烏髮浮在水面,與水草糾纏在一起,裴雲奕看得入神,要伸手去解,黎素不知想到了甚麼,卻推開他,後退一步,指了指前方,道:
“蓮花生來了,好戲就要開始。”
裴雲奕捉住他的手,道:
“黎素,你最近有些不對勁。”
黎素卻甩開他,指了指他的傷,淡淡道:
“你想多了,任務迫在眉睫,我無法分心照顧你。”
裴雲奕點頭:
“我不在乎,你信任我,讓我跟在你身邊,這些日子,我覺得如夢似幻。”說著他笑了笑,撥開黎素額邊的碎髮。
二人往前遊了遊,看清了來人正是蓮花生,他臉上覆了個薄薄的面具,在黑夜中讓人感覺格外冰涼。今日他穿了一身紫袍,姿容高貴,長髮披散在肩後,大步走到馬車前,掀開簾子,便上去了。
過不多久,黎素卻聽到車內傳來摔打聲,碗盤破碎了,接著又是一聲呼天震地的“滾”,黎素驚了驚,道:
“這小和尚還挺會撒潑,怎麼上回沒看出來?”
二人悄悄走近馬車,看到狐狸在一片瓷片兒碎渣中直跺腳,抬完了左腳抬右腳,顯然是無處落腳了,小和尚忙抱住狐狸的兩隻前腿,將它抱起來,平復了心情,對蓮花生道: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蓮花生並沒有說話,他戴了面具,表情被掩藏在面具之下,只是微微彎了腰,蹲下去撿地上的碎渣兒。
修緣心裡有一刻是動容的,若那個人只是蓮花生,是天一教教主,是與他同床共枕的陌生人,他必不會這樣。但這個人還是平安,是拼了命也要護著他,與他相依為命的平安。小和尚是六根清淨的出家人,就算動了凡心,也是因為平安。現下看到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教主,為了撿一片碎渣子,劃破了手,一想到他是平安,彷彿看到先前他為自己出生入死,心裡一陣酸楚湧上來,不覺緊緊攥住狐狸的尾巴,以防眼淚悄然滑落。
狐狸被抓得嗷嗷直叫,修緣這才回過神來,鬆了手,撫了撫它的胖身子,被蓮花生一把奪過,扔到窗外去了。
小和尚剛想伸手去撈,被蓮花生攔住了,道:
“它都成精了,莫管它。”
窗外黎素眼疾手快,立刻拉了裴雲奕躲藏在樹叢中,紅狐狸被扔下車,腳有些跛,委委屈屈一瘸一拐地跳上了另一輛馬車。
黎素對裴雲奕低聲道:
“看來這小和尚對蓮花生的影響非同小可,蓮花生對他必定嚴加看管,直到進入自己的地界為止。”二人四目相對,當然知道,一旦進入蓮花生的地界,想要動手就難如登天了。
再循著人望過去的時候,遠遠地,二人只隱約看見蓮花生摘了面具,傾身去吻小和尚,修緣又似抗拒,又似期待,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