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總要指指點點,對平安的相貌頗有微詞。
江南小鎮向來繁茂,做小生意的頗多,恰逢良日,路上滿是小販,賣胭脂水粉,各類糕點,玩雜耍的,應有盡有。
修緣就近走到一處賣刺繡的攤販前,問那小販:
“施主,請問寧波府怎麼走?”
攤前恰有兩三個姑娘,齊齊看過來,都掩著香帕一陣驚歎:
“好俊的和尚!”
平安聽了,不動聲色將修緣拽到自己身後,那小販的話他沒聽清,幾個姑娘卻大驚失色,都作鳥獸狀退到一邊,破口便罵:
“哪裡來的醜八怪,這大白天出來是要嚇死誰!”
21、第二十一章
平安並不理睬,只拉住修緣,要他跟著自己走。
修緣疑惑不已:
“你認識去寧波的路?”
那攤主見幾個姑娘都被平安嚇走了,平白沒了生意,便啐一口,罵道:
“一個和尚一個乞丐,都是瘋子!”
修緣無奈搖頭,跟上了平安的腳步,兩個人在熱鬧集市上穿行。
因為身上沒有銀子,也沒有值錢東西可以典當,晚間兩個人只能找間破廟落腳。
修緣將篝火生好,從懷裡掏出乾糧遞給平安。
平安先前一直將破廟外頭的稻草搬進來,平鋪整齊,這樣晚上修緣睡在上頭便會舒服很多。
他忙完了這一切,手在破衣上仔細擦乾淨了,接過修緣手上的糕點,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修緣讓他慢點吃,不要噎著,又伸手替他擦掉額頭上的汗。
這破廟還算偏僻,除了雨夜偶有路人來此避雨之外,一般時候不會有人露宿,所以修緣二人睡得還算安心。
天一黑,周圍蟲鳴不止,時值四月,兩人都只穿了一件薄衫,倒也不冷。
修緣背對著平安睡得正香,月光透過破廟無遮無掩的窗,覆在他身上,清清冷冷的一層,叫人十分動心。
睡著之前,修緣一直跟平安說話,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對著平安說心事。
平安確實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很多時候,修緣不需要別人回應,只需要盡心聽他講吓去。
如果第二天問修緣自己,他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什麼,可能是小時候跟師兄弟們捉知了、在河裡扎猛子,或者是跟師叔在後山開戒吃肉,被師父發現,狠狠教訓了一頓,禁足一個月……
總之說到後來,修緣實在是太累,倚在平安身上就睡著了。
臨睡前他還支撐著,彷彿喝醉了酒的人要證明自己依舊清醒一般:
“我……我還要跟你講一講……”
結果話還沒說出口,眼睛便再也睜不動了。
平安將他小心放在草堆中央,又怕他磕著頭,將胳膊伸過去給他枕。修緣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嘴動了動,眼角漸漸溢位水來,睫毛上全沾溼了,晶瑩的淚珠欲落不落。
平安用指尖沾了,放在口中嚐了嚐,十分鹹澀,看修緣眉頭緊皺的樣子,或許他的夢也相當鹹澀。
修緣睡夢中似乎有些不耐煩,揮開了平安的手,徑自轉身繼續睡。平安不依不饒,胳膊被他枕在頭下,他順勢也側過身,胯部貼上修緣的臀,一手從他的臉一直往下,摸到肩頸,然後覆上側腰。修緣跟他抱著睡了好一陣子,那時候因為熱症,被他怎麼摸都習慣了,現在平安這小心翼翼的手段,根本弄不醒他。
到了後半夜,修緣翻了個身,平安就著抱他的姿勢,被他枕在身上,見他漸漸轉醒,忙閉上眼睛。
修緣本要起夜,看平安像個布袋似的被自己壓在身下,不由一驚,他自覺自己睡覺還算老實,除了翻身不會再動,怎麼將人欺負成這樣!
平安慢慢睜眼,修緣一看他眼睛泛紅,就知睡得不好,更加自責,匆匆去外頭起夜之後,就要跟平安分開睡,距離越遠越好。
平安千算萬算,沒料到修緣愧疚半晌居然是這個結果。修緣隨意找了個乾淨的平地,就躺下了。
平安眸光流轉,隨後也躺下了,卻似乎睡得並不安穩,翻了好幾次身,最後好像刻意壓制似的,可能擔心打擾到修緣,便不再動彈。
修緣早就睡不著了,他在黑暗中開口:
“平安,身體不舒服?”
平安當然不會答話,修緣悄悄走過來,摸他的額頭,並不是很燙,他又將額頭抵著平安的,再次確認,也無異常。
“不是熱症發作。”
平安眼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