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韓錦帶著丹闕去泡了一天中的最後一次藥浴,回來以後,他們坐在院子裡喝著米酒放著煙火吃自己煮的年糕。他們沒有經驗,把年糕煮爛了,一鍋年糕成了一鍋糊糊,咬一口黏得滿嘴都是。丹闕勉強咬了兩口就放到邊上不吃了,韓錦卻不放棄,難得自己煮一回年糕,偏要自己吃乾淨才肯罷休。
在他端著一碗看不出形狀的糊糊啃得時候,丹闕一隻手烤火,一隻手托腮,定定地盯著他看。韓錦艱難地和一大團糊糊奮鬥著,吃相極是不雅,很快鼻子和睫毛上都沾上了白白的米糊,把他上下眼瞼黏在一塊兒,連眨眼都費力。
“噗嗤。”丹闕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然後立刻肅起臉,心裡對自己道:笑什麼笑!對方可是該死的韓錦!沒掐死他就夠好了!別再被他騙了!
韓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丹闕,用力揉著眼睛上沾上的米糊,擦完以後對著丹闕傻笑。
丹闕丟了根柴火到火裡,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韓錦想和丹闕親熱,但是他不像再把丹闕點暈了,畢竟昏迷的丹闕什麼反應都不會給,讓他感覺他在做一件十惡不赦的大壞事。可是這樣的情境下,丹闕是不可能與他親熱的,他只好拼命給丹闕灌酒,希望能把丹闕給灌暈。
丹闕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一醉了之過。從前他從不允許自己喝醉,因為他要時刻保持警惕提防周圍的人,可是此時此刻他明明知道對面做的人就是韓錦,心裡百爪千撓地難受,卻又要硬忍著不去揭穿,那難受的滋味,倒不如索性喝醉了,什麼都不用想。
酒過三巡,丹闕突然開口道:“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過半個月,我打算離開萬艾谷。”
韓錦一愣:“離開萬艾谷,你要去哪裡?”
丹闕道:“無眉三欒等人害我至此,我要找機會向他們報仇。”
韓錦蹙眉:“可是公子,你重傷初愈,就算你的武功能夠打敗三欒、無眉等人,可是你怎麼接近他們?赤霞教那麼多人,你一個人,也太危險了。”
丹闕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火光:“單打獨鬥,我不是三欒的對手。”
韓錦更急了:“你連他一個人都打不過,你怎麼報仇?”
丹闕道:“我會找一個地方先隱,潛心修煉武學,提高自己的境界,再想辦法回去找他們報仇。”
韓錦愣了一下,想起丹闕從前也是這樣對他說的,只不過從前丹闕說的是要和他兩個人隱,現在變成了他自己一個人隱了。韓錦揪了揪衣襬,小聲道:“可是公子你一個人隱,多無聊呀,而且……而且你一個人,連找人切磋都找不到,武學又要怎麼提升呢?”
丹闕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我從前的確是有人陪著的,只不過現在孑身一人了。”
韓錦的小心肝又開始亂顫,連帶著聲音也跟著打顫了:“丹、丹公子不然要不我跟你一起離開萬艾谷吧。”
丹闕挑眉:“你?跟我離開萬艾谷?憑什麼?你是不萬艾谷的藥師麼。”
韓錦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我,我我,我……我奉了谷主的命令要照顧好你。”
丹闕又道:“我和你們谷主非親非故,他為什麼要照顧我?”
韓錦快要哭了:“丹公子你怎麼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相遇即是緣分,有緣即是朋友。大家都是朋友,互幫互助也沒什麼的,你你你不要這麼見外。”
丹闕啞然失笑,半晌才道:“朋友?朋友也會騙你,朋友也會出賣你,朋友會故意中毒讓你被人挾持。”氣息突然有些不穩,過了一會兒才平靜地說:“我不相信任何人。”
韓錦心一沉:他果然以為我是故意中了紀舒的毒害他被挾持的。算了,即便我本不是故意,其實也差不多了。
他悶悶不樂地低著頭烤火不吭聲,丹闕見了他這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否認,也就是承認了自己的猜測!果然都是他設計好的!
韓錦小聲問道:“公子,你要是見到了韓錦,你想怎麼做呢?”
丹闕愣了一下,沉默著沒有回答。事實上,這個問題他已經想過很多次了,自從和韓錦分別以後,他沒有一天不在想。可是想了這麼久,他也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有的時候,他想殺了韓錦一了百了,至少為自己除去了一個弱點,快刀斬亂麻;有的時候,他又想,如果韓錦能夠好好對他解釋,他真的只是喜歡自己,而不是利用自己的話,也許可以原諒他;有的時候他會想,索性再也不要見韓錦了,見到了也只是徒增煩惱,不如從此相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