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倒退一步,清漣如水的黑眸慢慢黯淡下去,似有似無一聲嘆。
那身嘆息輕得幾若無音,卻令趙佑抑制不住地,心頭一顫,明明是酷暑之季,周身卻似被凌凌冷風包裹,一陣緊過一陣。
“時辰到了。”藍鐵心大步過來,盪開那隻還想去拉趙佑衣袖的手掌,卻在觸及的一剎,面露訝色,“咦,你……”
秦衝神情淡淡,朝黑衣侍衛的圈子後退一步,趁此機會,李一舟帶人奔過來,護著趙佑翻身上馬,朝著陳府的方向飛馳而去。
臉上,那默默流淌的水澤,一定是汗,不是淚。
愛也好,恨也罷,一切都過去了,再不回來。
心底那絲尖銳的痛,是為自己曾經的傻,而不是為他……
金烏西落,天昏地暗,車隊徐徐開動,趙佑策馬馳騁在前,全然不覺身後藍鐵心那一聲驚疑之言——
“怪了,這人的脈息,怎的如此奇特……”
鼓樂喧囂,人聲鼎沸,大道兩旁跪滿了帝都百姓,三呼萬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原因瞧見那街巷盡頭,陳府府門開啟,門口擠滿了人,一個個滿臉喜色,陳大將軍、陳夫人、陳奕誠都在其中,人群散開,兩名侍女扶著頭頂喜帕一身紅裳的窈窕女子走出門來。
那女子蓮步踏出門檻,轉身朝著陳府大門屈膝一拜,陳大將軍攜了夫人趕緊去扶,嘴裡說著寬慰感慨之詞。
趁著關頭,陳奕誠目光射過來,眼神炙熱,衝他欣慰一笑。
趙佑回他一個笑容,竟微微發澀,立在原地,聽得周圍震耳的歡呼聲,忽然有些恍惚,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只聽得李一舟在不遠處輕咳,這才想起該去迎接新娘上轎,定了定神,漫步走過去。
那女子個頭不高,手也生得小巧,被他順從牽著,一步步上了花轎,轎簾放下,啟程回宮。
回宮之後,就是拜堂成親,大宴賓客,這一夜過去,他就將與人結為夫妻,緣定終生、。
這樣做,是對的吧?
對此,心裡是篤定不移,但為何胸口會那麼空,彷彿裂開了個大大的口子,呼呼透風。
揉了揉額角,刻意放緩了速度,隨著花轎慢慢往回走。
鐵士不拘禮儀,就跟在他身後不遠,整個一副等著看戲的模樣,再後面是送親的姻家車隊,陳大將軍夫婦、陳奕誠、李一舟,歡聲笑語,喜逐顏開。
他的大喜之日,笑容卻在別人臉上。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嗎?
為什麼會笑不出來?
心裡憋屈,閉了眼,耳畔卻彷彿聽得遠處傳來厲喝聲,慘呼聲,廝殺聲,連綿不絕。
有人在高叫:“住手——”
又有人在低呼:“不——”
趙佑甚至嗅得空氣中隱隱飄來血腥之氣。
影向重疊,聲響不斷,氣味清晰,卻終是化為那一雙如水眼眸,那一聲低喃輕嘆,“三兒,三兒,三兒……”
是幻覺,是執念,更是真實的存在!
趙佑渾身一震,驀然睜眼,遠處疾馳而來的人影落入眼簾,他沒聽錯,那些聲音都是真的,全都出自皇宮之中!
真的有事!
雙腿一夾馬腹,趙佑朝著那人馬賓士而去,高叫:“出了什麼事?”
“陛下!”那人直直從馬背上摔下來,喘著粗氣道,“有人闖宮,衝進宴會里去了,侍衛死傷無數,連禁衛軍都抵擋不住!”
“該死!”趙佑氣得握拳,二話不說就催馬狂奔。
竟真有臉去搶親!
自己不會放過他!
奔到半路,陳奕誠與鐵士一左一右追上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前方宮門處又衝出來幾騎,竟是衣袍染血!
“陛下,那刺客在空中開啟殺戒,藍老爺子和藍妃都被打傷了!”
鐵士目瞪口呆:“不會吧,他竟下這樣的狠手?”
陳奕誠劍眉緊鎖:“誰?”
趙佑心頭一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又慌又痛:“應該不是他……”不會是他,他不是傻子,如果他竟在挽回,不管是想要自己的人,還是自己的心,都斷不會去傷害自己的家人。
不是他做的,難道是……
竟來得這樣快?!
咬著牙,心急如焚,再顧不上別的,風馳電掣般衝進宮門。
帷幔撕裂,杯盞破碎,偌大的廣場上,橫七豎八躺著死傷的宮人侍衛,竟有數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