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業見得他身邊揹著藥箱的李一舟,眼神閃了閃,驚疑不定,卻沒說什麼,由得他大步進屋。
屋中堆了不少人,個個憂心忡忡,軟榻上靜靜躺著一人,悄無聲息,一名白髮蒼蒼軍醫模樣的老者正立在榻前搖頭嘆息。
見他們進來,眾人先是一愣,隨即怒然拔刀,卻聽得秦業在後厲喝一聲:“放肆!”
一條人影從中跳起,衝了過來,“你……到底來了!”正是那假扮秦衝的黑衣首領,扯著他急急過去道:“快來看看主子,他……怕是不行了……”
榻上秦衝安靜躺著,外袍除去,白布裹胸,俊秀的面容沒有一絲血色,氣息微弱得彷彿隨時都會斷絕。
趙佑知道他傷得很重,那一劍,幾乎是穿胸而過,卻沒想到會嚴重到這樣!
“四王子失血過多,之前心口又遭重創,要不是劍身偏離寸許,也許早就……”那老軍醫似在向秦業彙報,嘆了口氣,又道:“但現在的情形非常糟糕,四王子是傷了根本,小人這裡只有些尋常金創藥,卻沒有續命的靈丹妙藥……”
趙佑的心瞬間冷了下去。
這場仗打到現在,人力物力耗費巨大,南越軍中缺醫少藥,三國聯軍也未嘗不是。
李一舟經常都是帶人在附近山野採摘藥草,他手裡也沒有續命良藥!
忽覺一股戾氣過來,趙佑心有察覺,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覺肩上一沉,沒有半分憐香惜玉地,被人大力推倒在榻前。
“阿衝現在這樣,都是拜你所賜,是你一手造成!你現在滿意了嗎?”秦業森然低喝,“不管他是死是活,你哪裡都不準去,必須給我在這裡守著!陪著!”
“姓秦的,你別太過分!”
鐵士忿然躍起,被趙佑啞聲喚住:“我沒事。”
鐵士悻悻然站回原位,哼道:“我就說不該來的,既然沒救了,那我們回去,我倒要看看,誰攔得住!”
趙佑及時拉住他,轉向一旁的李一舟,眸底泛波,面露希冀:“一舟,你看看他,好好看看他,還有沒有救?”
李一舟沉默一會,過去探了探秦衝的脈息,又檢視了胸前的傷口,對上眾人相詢的目光,清淡一笑:“老人家說得沒錯,他先受重創,傷了經脈,又被一劍捅出個大窟窿,流了那麼多血,就是鐵打的人也捱不住……還是那句老話,早死早超生。”
“你!”秦業指著他,怒不可赦,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終是頹然轉頭,看向榻上那人,低喃道,“我不信,他當年更重的傷都受過,比現在還要糟糕得多,所有的太醫都說沒救了,但他不一樣挺過來了……”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飛一般撲過去,湊到秦衝耳邊,大聲叫道:“阿衝,你心裡惦記的人就在這裡,你要活過來,活過來就能見到他!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望著那毫無起伏的身軀,趙佑心頭又悔又痛,腳下發軟,單膝著地,摸到他的手,嗓子好似被堵住了,只輕輕摩挲著,半晌才嘆息道:“我認輸了,你醒過來吧,醒過來……”
只要他醒過來,不管前路如何,自己都與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對。
只要他,醒過來……
……
屋中閒人退去,只剩下他們幾人,以及幾名秦衝的黑衣死士。
氣氛沉悶得可怕,靜寂如死。
榻上的男子,單薄消瘦,看起來那麼虛弱不堪那麼惹人生憐。
趙佑跪坐在地,微微仰頭,目不斜視,只專注望著他的睡顏。
他的側臉相當漂亮,猶如刀削般輪廓分明,即便此時臉色蒼白慘淡,灰敗得毫無生氣,卻絲毫無損他特有的俊秀與儒雅。
低下頭,趙佑看向自己所握住的那隻手,手指修長,曾經那麼有力地抱過他,那麼溫柔地撫觸他,而現在,卻軟綿綿的任由他隨意搖晃,沒有半點回應。
背後腳步輕微,他沒有回頭,只感覺到秦業銳利的眼光陣陣射來,狐疑而古怪,晦澀且複雜。
“你……真心愛他?”
趙佑淡淡哼了一聲,一言不發,根本不想搭理他。
忽聽得一聲懊惱的輕嘆,似驚似悔,只見一張素箋從頭頂飄落,掉在膝下。
“這是阿衝放在我懷裡的信,你看看吧――”秦業看了看他,目擊轉向榻上的秦衝,定定瞅著,頹然低語,“阿衝,你錯了,我也錯了,我們都錯了,都錯了……”
趙佑低下頭,瞪著那白紙黑字,半晌才凝成焦距,一字一句在心裡默唸――
“令弟決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