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遙望一圈,除了四周洞壁上參差出的各種石稜突起,地上的那一弘如銀盤般平靜的湖面,更是鎮住四人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這裡大約是一座巨大的地下溶洞,匯通附近所有地下水及各支流,才能撐起這麼大的洞內湖。無咎好奇的探出身子,湖面映出他小小的身影,如鏡的平面上,有鐘乳石伸延近水面,瑰麗無比精美絕倫。
“真是……太美了……”莫芋不禁感嘆道,莫籬蹲在湖邊,“怕還不止呢,”他嘗一口湖水,哇的吐掉,“呸,太鹹了!”
他一語如同黑夜之幽光,閃過凌靖仇同莫芋的腦海,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身來,同對方交換一眼,眼裡都有懷疑,似乎等著從對方那裡得到肯定。
“一定是了!”莫芋率先開口道,“哪裡是什麼金銀寶藏,什麼財寶能同這裡相比!靖仇,你娘留給你的,是一座巨大的天然寶庫!”
這裡不僅是一個地下水流侵蝕出來的溶洞,更重要的,是一座含鹽豐富的鹽洞,凌靖仇看著天頂上懸著的那一茬茬乳色巨梳,又低頭看那腳下粗糙的土地,那地上哪裡只是普通的泥土,分明如沙礫一般粗糙鬆散,是顆顆晶瑩的鹽粒。
“這樣的奇地,怪不得你娘要拼命保守秘密了。”莫芋嘆道,“若是被人知曉,必是一場血雨腥風的爭奪,這可是一處難得的鹽礦啊!”
四人在洞裡流連忘返,一路向深處走去,莫籬扛著小鐵鍬,拉著莫芋的手,“娘,這裡不會就一個出口吧?”
“不會。”凌靖仇答道,“有風就有對流,這裡應該還有第二個入口,如果可以,我要堵住,以防不善的人進入。”
“嗯,”莫芋也贊同道,“這一處地方絕對是秘密,不可以輕易洩露,”他對著莫籬和無咎道,“你們兩個小傢伙,今天來過這裡的事,要統統忘掉,就當沒有發生過一樣,任何人問起,都不可以說出去知不知道?”
兩個小鬼點點頭,無咎對莫籬道,“舅舅好凶哦。”
莫籬則向來不喜歡這個小鬼,眼下抓住機會趁機挖苦,“兇兇你就怕啦,真是膽小鬼,哼!”
“不、我不是……”
“說你是你就是!”
“我不是……”
兩個小鬼嘰嘰喳喳,莫芋也難得明朗起來,他揶揄凌靖仇道,“皇上,有這麼大個國家寶庫守著,您老人家可以心安一點了,我還一直奇怪,但沒好意思問你,江南這麼大的旱情,你怎麼不派人來治理治理?”
凌靖仇苦笑一聲,道,“皇上麼?馬上就要當不成了。”他抱起無咎,“今年的旱情究竟有多嚴重,只有我和丞相兩個人知道。”
“中原未著雨期,一年三月零八天有餘,兩江府兩年一月,湖廣兩年一月,南越兩年三月,全國普遍大旱,損良田一萬三千七百畝,河干渠裂,人民顆粒無收,不是賑災就可以解決的。”
“那……”莫芋語結,“安撫一下民心也是好的。”
“安撫?怎麼安撫?”凌靖仇反問道,“老百姓要的是生活,沒米沒油會餓死人的時候,官員下來撥一點糧食只會引起瘋搶和更多衝突的,如果不能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保證糧食供應,做什麼都是枉然。”
他又道,“更何況,這次我帶無咎出來,就不打算再回去。”
莫芋一驚,“為什麼?”
“國庫空乏,是歷代積累下來的舊疾,到我接位時,早已赤字虧空,平日裡那些冠冕的虛假與風光,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只不過湊巧沒趕上災年,否則要一下拿出幾萬噸的糧食,是萬萬拿不出的。我算了下,要正常屯糧順差過來,就算風調雨順,也要十五年。”
“所以呢?你……棄任?畏罪潛逃?”
凌靖仇聞言哈哈大笑,“我說芋兒,這話也只有你敢說了,我好歹現在還是一國之君,你信口雌黃,不怕我治你的罪?”
莫芋倒是愁道,“你若要真治我,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你這樣對天下蒼生也太不負責了。”
“我若還當下去,才是叫愧對天下。”凌靖仇道,眼色染上一絲悽惶,“蕪兒走後,我根本沒有心思操持國事,勉強幾年下來,早已身心俱疲。”
莫芋想到再見到凌靖仇時他憔悴憂鬱的面容,不由也沉默下去。
“我是個野根,自上位之日起,便始終有人不服。”凌靖仇平淡道,“我的手段氣質,他們都領教過,我若得勢便壓得住,一朝失勢,他們是會加倍落井下石的。”他輕描淡寫帶過,卻仍可見這幾年所受的種種苦楚。“天下大旱,有幾個是真正關心老百姓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