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氣定神閒地執瓢,一勺一勺湯水舀得穩當,臉上雖無太多表情,卻也不似往日一般,心存太多失落之感,他現在並不悲傷,也不喜悅,若定要說出一種心念,也只是養好肚裡現有的這個罷了。
“怎麼現在才吃飯?”百里巽風對面而坐,有丫鬟奉上碗筷迅速退下。百里巽風看一眼,道,“也不喜歡有人陪著?”
“嗯,人多了鬧得慌。”莫芋抽空答道,“飯倒吃的不晚,一個時辰前吃了補餐,這會兒是晚膳。”他口裡塞得半滿,筷子在桌上不停頓來去,丫鬟新端上來的糕點,瞬間去了一半。莫芋指著那盤糕點道,“梅子糕,嚐嚐。”
百里巽風拈一塊放到嘴裡,立馬吐了出來,他苦臉道,“這麼酸!”
“醃的梅子,自然酸些。”莫芋不以為然,又挾一塊到嘴裡,道“冬天哪有新鮮梅子,不過這醃的也別有味道,將就著也能吃了。”他說的挑剔,嘴上卻完全沒得下空閒。
光“將就”您也能這樣,那要真真是你心儀的菜,得吃成什麼樣!百里巽風暗自咋舌,沒敢往外說。只訕笑著拍馬屁,“芋兒胃口似乎大了不少啊,看來這肚子裡小子好吃!嘿嘿!”
“好不好吃不知道,有勁倒是真的。”莫芋吃累了,癱在椅子上揉肚子,“手腳都沒長全,就開始動!我這天天肚子往下墜,難受的緊。”
“是是。”百里巽風趕忙點頭,“等出來了我教訓他!”
“行了,少拍馬屁了!”莫芋起身道,“你慢慢吃,我先回房休息了。”百里巽風瞧他樣子剛稍寬慰一點,轉念想到凌靖仇給的態度,頓時又沒了吃飯的胃口。
而此時凌公子的廷尉府裡,來了位不速之客。
“傳皇上口諭,召大理寺卿凌靖仇即刻進宮議事,欽此!”
送走百里巽風,凌靖仇一身官袍尚未換下,便得了諭旨,就著這一身官服,進宮面聖。小莫蕪躲在迴廊的欄杆下,悄悄看著公子出門。
“小蝌蚪,在幹什麼呀!”府裡的丫鬟姐姐發現了暗處的小身影,她踮腳過去,嚇了莫蕪好大一跳。
“是丫鬟姐姐啊,”莫蕪暗歎好險,“你找我麼?”
“我覺得啊——你是不是……”丫鬟眼珠一轉,“在看公子……”
“才、才沒有!”莫蕪紅臉爭辯道,“我只是——”他又沒想好理由,在那“只是”了好半天,最後沒了聲音,失落的站在那裡。
“你想見公子可以直接去找他啊。”丫鬟好心提醒道,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小鬼是公子要留下來的,他們也都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孩,偷偷在底下叫他小蝌蚪。
“小紅!小紅哪兒去啦!”
“呀,管家叫我了!”丫鬟摸摸莫蕪的小腦袋,“以後有心事可以姐姐說哦!”說罷匆忙離去了。
“謝謝姐姐……”莫蕪小聲囁嚅道,他怯怯抬頭看著大門道,“可是……可是……公子好像不太理我了……”
晴空朗月高掛,照得莫蕪的圓臉蛋一陣失落。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凌靖仇掀衣叩拜,字字鏗鏘有力,聲音在疏風靜夜中顯得尤為清越。
或許是聲音太過清晰地緣故,那負手立於梅花下的中年男子不得不聽,他不想找個謙卑的臣子陪他吟花賞月,至少他找凌靖仇來,不是這個意思。
“你非要和朕這般作對麼?”這是一把渾厚的男人嗓音,除掉聲音裡常年累積的威儀,竟能篩出刻意放柔的溫意來。
“微臣不敢!微臣一心效忠皇上,從未做他想。”
一襲龍袍的皇帝終是嘆了口氣,“罷了,拿你無法,起來吧。”
“謝陛下!”
“今夜難得皓月,邀你過來,陪朕賞梅。”
凌靖仇心念一顫,聽皇帝繼續道,“年關將至,這梅也適時開了,只是好多年沒有開得這麼轟烈,往年總是幾支殘朵,雪中傲立著,叫朕看得……心傷。”他轉身看向凌靖仇,“梅花可喜歡?”
凌靖仇拱手道,“回陛下,寒梅孤傲,傲迎霜雪,品格清奇,自是臣等應推崇效仿之佳友。”
“哈哈哈哈!”皇上啞然失笑,“你還真是……你明知道朕說的不是這個。”他見凌靖仇克持有度,始終不放身段與他親近,心中悲氣相交,卻又無奈重重,而那些百轉千復,早就應呼之欲出的話,生生如魚骨梗刺在喉,好半晌,皇上才道,“雲娘最喜歡的,就是梅花。”
他仰天望月道,“這樣的月亮,這樣的花,好多年不曾有過了。”
凌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