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怪的。”
楊誠慢慢冷靜了下來,說:“你考慮得倒是周全。”
郭笑天說:“快點。”
楊誠慢慢開啟抽屜,把麻醉針拿在手上,看著郭笑天,說:“如果我用這個麻醉針襲擊你,你覺得我有多大把握?”
郭笑天動都沒動,繼續端著槍,遙指著楊誠的腦袋,說:“我身手不如你,穆白,別逼我。”
郭笑天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穆白,這是我們倆,最好的結局。”
楊誠笑了,咬牙切齒的說:“安之,虎子哥一直說共產黨厲害,從區區幾千人發展成今天的模樣。我以前一直不屑一顧,到了今天我才懂,共產黨是真的厲害!我們會為了信仰為了主義,不惜拋頭顱、灑熱血,而你們可以為了信仰為了主義,六親不認、不惜把感情玩弄於股掌之間!”
聽了這話,郭笑天臉上的面具終於有了裂痕,郭笑天低聲說:“穆白,別這樣,我們的感情從來不在計劃之列。”
他的嘴唇抖了抖,顫著嗓子說:“我,我對你是真心的。我這一輩子,只有你一個。”
楊誠拿著麻醉針的手抖得厲害,淚水終於不爭氣的一顆顆落了下來。楊誠低著頭,無聲的哭泣著。
郭笑天咬緊了下唇,拼命忍住自己想要撲過去、緊緊抱住楊誠的慾望,很快,下唇沁出了血滴,郭笑天絲毫未覺。
楊誠忽然抬起頭,紅腫的眼眶定定的看著郭笑天,啞著嗓子說:“安之,我說過的,只要你開心,我什麼都依你。這一次,也一樣。”楊誠狠狠把針管紮在手臂上,用力將麻醉劑注射了進去。
很快,郭笑天的身形在眼前模糊了起來,楊誠開口:“這樣,你滿意了麼?”隨即,便不省人事了。
1949年1月,國民黨軍隊兵敗淮海,杜聿明被俘,楊誠部幾乎全軍覆沒,楊誠開槍自殺。
孟七揹著楊誠的屍體倉皇南逃,楊誠火化後,葬在臺北。
郭笑天回到組織的懷抱後,跟著解放軍大部隊參加了廣西、雲南和貴州地區的平寇,於1954年秋回到了北京。郭笑天從李然的口中,聽聞楊誠自殺的訊息,李然告訴郭笑天,鄒東和陳哲奇帶著家人平安逃到了臺灣,老太太在驚聞了楊誠的死訊後,就纏綿病榻,於1950年春在臺北與世長辭。
李然跟郭笑天說這些話的時候,特意把郭笑天帶到了一處人防地下室,李然看著自己對面面無表情的郭笑天,輕聲說:“小添,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要是想哭,就哭一場吧。我也可以迴避。”
郭笑天一臉木然。
良久,李然忽然上前,一腳踹倒了郭笑天:“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難受?一將功成萬骨枯,幹革命,誰不犧牲?!”
郭笑天仰面躺著,兩行淚水慢慢流了下來。
李然蹲了下來,說:“你要是有恨有氣,就衝我一個人來吧。”
李然站起來,轉身準備離開,身後傳來郭笑天的聲音:“李大哥,我想退伍。”
“好。”
李然為了郭笑天的事情向周總理申請了無數次,最終周總理同意了李然的意見,給予郭笑天公佈身份。
1955年,郭笑天授銜少將,在李然的關照下,郭笑天以身體不適等原因退役,擔任西藏文化研究院的副院長。
初春,郭笑天回到了久別的故鄉綏芬河,水面上還有尚未化盡的冰塊,在水流的衝擊下緩緩的打著轉,郭笑天彷彿又看到了楊誠赤膊大喝“倒拔垂楊柳”的樣子。
“叔——叔——”遠處,侄女二丫牽著她小哥家姍姍學步的兒子小寶沿著堤岸朝自己走來。
郭笑天緩緩撥出一口氣,摸著自己疼得發暈的胸口,喃喃低語:“穆白,我們回家了。”隨即,向二丫的方向走去,身後,綏水悠悠。
郭笑天回鄉後對兄長郭大栓說,自己在抗戰時曾意外負傷,不能人道,加之年歲已長,不願意禍害女人,終身不婚。因有戰功,和李然的關照,加上綏芬河本就閉塞,那些年的政治運動並未給郭笑天帶來任何影響。
彌留之際,郭笑天將侄子侄女等親人叫到了自己床頭,摸著那張唯一的合照,郭笑天給大家完整的講述了自己和楊誠的往事。
大家從來沒有料到,孤身終老的叔父竟然有這樣一段驚心動魄、纏綿悱惻的往事。二丫在郭笑天的病榻前,一遍又一遍的抹著眼淚。
大家答應郭笑天,如果可能,將會去臺北,替郭笑天拜祭楊誠。1983年冬,郭笑天因心臟病逝世於綏芬河,享年6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