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的。
今年六月份的時候,陝西連續下了好幾場暴雨,河水氾濫,無情地衝刷著泥土,直接演變成一場大洪澇。
凌霄然只能立即從廣州趕回西安。
天災,人禍。
都在這一年發生。
方童暮住進當地一個軍官安排的房屋,與奉天的將軍府是沒法比,但他看著那一排排的泥磚房,紅灰的顏色,卻給人異樣的心安。
幾經折騰。
他的電話才能撥出去,由於這裡地處偏僻,電流聲聽起來都是斷斷續續的,他的心突然跳的很快,生怕下一秒就連那微弱的電流聲都會消失。
最後變成死城一般的寂靜。
這通電話是接到西安軍政處,可是手續繁瑣,換來換去,他才能聽見凌霄然的聲音。
“喂。”
“凌子墨,日本人要打來了,你快過來。”方童暮的聲音聽起來很急躁。
凌霄然在這頭不禁皺眉,他這幾個月忙著處理洪澇的事情,倒是把他給忽略,但是他以為兄長在,那便一切安好,隨即便說道:“先告知總司令。”
方童暮卻在那頭大聲說道:“他不肯出兵,我現在只能靠你。”
“……”
凌霄然一時不知說什麼,只覺得喉間發乾,他知道兄長最近在清肅各地運動,卻沒想到他拒不出兵。
他放下了手中的鋼筆,然後問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大久保的軍隊有三十萬,而我只有十五萬。我現在已經離開奉天,轉移到一個縣城裡,說不好聽,非常被動。”
凌霄然沉默了一陣,便道:“那好,你等我,我現在就來。”
“好。”
他們兩人匆匆地掛了電話。
凌霄然站起了身,卻一個不小心將桌上的咖啡打到在地上。
碰!
清脆的一聲,棕色的液體緩緩留在瓷白色的地板上,杯子碎成一片又一片,毫無規則地散落在各處。
分崩離析。
凌霄然拿起了大衣,去到臥房裡,只看見瑾瑤在逗著兒子,女兒在一旁酣睡著,他輕聲道:“我要去一趟北平。”
“怎麼突然要走?”
“若是兄長問起,你便說是友人相邀。”
“……”
瑾瑤沒有做聲,看著他穿上了大衣,臉上卻是焦急的神情,而且不自覺地,他拿了一包煙放到口袋裡。
凌霄然復又說道:“還記得沈珏?他也即將到北平去,我們順便見個面。”
“嗯。”
凌霄然刻意揚起一抹笑,然後逗了一下兒子小小的鼻頭,氣息全吐在她們兩母子的身上,他聲音很輕:“很快回來,別擔心。”
九月份的奉天,天已經開始涼颼颼。
方童暮顧得這邊卻顧不得那邊,日本人將鐵路炸了,非要賴在他的頭上。
大久保來找過他幾次,可是他卻以各種理由拒絕見面,到後來,日本人懶得找他,天天放大炮在他的周圍炸,轟隆一聲又一聲。
他和易陽候幾乎要被炸聾。
沒那幾天,周圍已然是狼藉一片,甚至就像地獄一般安靜。
可是他還有一線生機,那便是凌子墨。
凌子墨的軍隊已經到北平,很快就可以進入東北境內,只要他熬過這幾天,也許能看見曙光。
凌霄然帶領二十萬軍隊在9月13日抵達了北平,當地的官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按理說,這麼大的調動,上頭應該有命令下來。
可是這幾乎是悄無聲息地。
北平市長親自到火車站迎接了凌霄然,然後送到一座前清的王府裡。
那是一間很大的四合院,庭院裡均是整齊劃一的奇山假石,水流緩緩自石頭而留下,浸溼了一抹水痕。
據說離香山很近。
秋日的紅葉飄散,幾乎要落在北平的每一個角落。
市長不敢怠慢地給凌霄然沏茶,然後說道:“副司令,您這趟來北平,我們一時沒接到上頭的通知,因此怠慢了,失敬失敬。”
“沒事,反正我在這裡也就暫住幾天。”
“……”
市長一邊點頭,一邊卻在想,二十萬的軍隊,只是為了來北平暫住幾天,總覺得事有蹊蹺,可是卻不敢言明。
也許是上頭的秘密行動。
北平市長並不敢妄下定論。
市長復又給凌霄然沏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