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壓壓的叢林裡遊移,一會兒隱沒,一會兒浮現,像條神秘的火龍,風聲枝葉婆娑聲人聲海浪聲混在一起,節奏緊密,越來越快。王遠眼皮子跳了一下,心裡升起一種危險的預感。
他從塔上爬下來,一路奔跑回村裡。
村口聚攏了村民,女人們像是入圈的鵝群一樣聒噪喧鬧,小孩子的玩鬧聲夾雜其中。王遠走到後面見到兩個男人,站在旁邊聽他們說事情的緣由——
趙家的女兒懷孕了也沒定人家。她阿媽把她鎖在家裡面不讓出去,怕別人知道了,今天她溜出來逃到林子裡去了。阿媽才驚動了村幹部,派了十來個男人進林子裡頭找人。
王遠慢慢往回走,想起來趙家那個女孩子了,他們上小學的時候趙臻芳做課間操站在他旁邊。村裡的小學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趙臻芳比他小一個年級,兩個班做操的隊伍正挨在一起。趙臻芳就站在他左手邊,梳一個馬尾辮,頭上的橡皮筋有一個塑膠小兔子,粉紅色的,兩顆突出來的門牙。趙臻芳像那隻兔子,也有兩顆微凸的門牙,被人笑話是齙嘴妹。
他再爬上塔頂,那行遊走的火光仍然在林子裡逡巡。漆黑的樹林像女人的頭髮,被吹得四下散亂,當中不時隨處開了一個豁口,就那麼一下把那火光包住,吞滅了。
晚上王遠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小時。他夢到趙臻芳的臉,兩顆牙齒特別突出,笑得五官都扭曲起來。她小小的個子挺著個肚子,那肚子裡是個妖怪,會發光,趙臻芳的整個肚子都發著光,像是個巨大的燈泡藏在她肚子裡。
王遠是被窗戶聲弄醒的。窗子沒關好,被吹得嘩啦啦地響。
外頭的天和海都是黑的,塔燈的燈光像是刀子一樣在黑透了的虛空裡切出一個剖面來。巨大的海浪撞擊著岩石轟隆響,震得要天搖地動似的。外頭吵嚷的人群聲越來越近,王遠從床上跳起來去開門,被呼嘯的風撞了一腦袋。
幾名村幹部站在前頭,後面跟著幾個船隊的男人。
王遠冷冷地說,“你們幹什麼?”
李書記從裡頭走出來,他一笑絡腮鬍子就不停地抖,“阿遠,你見著臻芳沒?我們大家都在找她,她阿媽都快急死了。”
王遠搖頭,“沒有,我睡著呢,被你們吵醒了。”
他面癱的表情襯著黑黑的夜色顯得戾色更重,李書記沒敢多說話,“阿遠,你要是看著臻芳了,你就跟我們說。大家不會為難她的,但是她一定要出來解決問題,不能逃避責任。”
王遠當做沒聽懂,點頭。
李書記只能招招手,“大家跟我走!”
這十來個男人呼啦啦一下又走了。
王遠又檢查了一遍電壓,確認燈泡工作正常。他回到屋裡,啪一下把燈開了,櫃子旁邊縮著個女人,哆哆嗦嗦的,被突然的光亮嚇得驚叫一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