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毛筆,而是鋼筆,他沒有辦法握著毛筆親自寫些什麼送給風析,所以他只有用刻的。然而刻刀與鋼筆又有著極大的區別,因為著力點不同,於是樓挽風只能用握著鋼筆的手勢,就這樣赤手握在鋒利的刀尖處,然後一筆一刀,極細極柔又極小心地刻了一行又一行的字。
那一行一行的字樓挽風最終還是選擇了簡體字。其實他身在臺北,自然習慣繁體,可是無奈眼下刻這東西實在太費時間,他怕如果選擇繁體字只怕刻到天亮都刻不成,何況這白玉的扇骨輕巧纖細,繁體字筆畫繁複,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刻壞。
他刻的東西顧滿衣看不懂,明明感覺很像是祁朝的字型,可是又完全不像,而令顧滿衣震驚的並不是他刻的怪異的字,而是此刻樓挽風的右手。只見他麼指食指中指因為赤手握刀的關係,已經被劃出了幾道略深的口子,細微如絲的血染在了白玉扇骨之上,透出一股驚心動魄的妖豔。然而樓挽風仿若未覺,當血絲侵蝕白玉太多而遮住了視線時,樓挽風就用左手抹去,實在不行便用白淨的袖子直接擦掉,然後繼續再刻。
待刻完自己想刻的東西之後,樓挽風想了想,又把風析剛才寫的那張紙從懷裡掏了出來,平鋪在桌面上,然後仿照風析寫字的習慣,每一次筆畫順序及方式,將那首詩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在了玉扇的正面扇骨之上。而每刻一個字,樓挽風都要現在在桌上刻一遍順一下手,有時候覺得不像,就在桌上再練,直練到他滿意了,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才萬般細緻地刻到扇骨上。
就這樣,顧滿衣就站在樓挽風的身後,看著他趴在桌上一字一字刻劃的身影,當抬起頭看著風樓主專注凝視著他的溫柔目光,突然心中一軟,再沒了方才對樓挽風那微微的不滿。
他笑了笑,轉身收拾了一些東西後,突然提氣一躍而上,直接跳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平房頂上,然後對著風析所站的方向單膝下跪,見風樓主朝著自己微微點頭後,顧滿衣縱身躍起,幾次空中拔高後轉瞬隱沒在了人群中,彷彿他從未來過南安一般,也從未看過那首情詩,更從未看過有誰竟用那樣的方式投桃報李,直到震撼了他的心。
顧滿衣想收回之前自己對那小子膚淺的輕視。因為他原來是懂的。只是他或許還不能懂風樓主那樣深沈的溫情,但是卻懂了自己對風樓主已然存在的情意,然後用那種幾乎可稱之為虔誠的方式,來回敬風樓主的一片真心。
顧滿衣突然覺得這次來南安真是來對了,下一次再見到這小子,也許要送一把更好的扇子給他,以表示自己對他的感激。
等樓挽風終於刻完了也刻滿意了時,站起來卻發現周圍已經空無一人了,只有風析仍站在不遠處等著自己。
本來顧滿衣選的地方就不是南安城的中心,此刻人潮散得一乾二淨,卻發現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就在護城河的邊上,往下走幾步便是一片斜坡,河道兩旁綠樹蔭蔭,楊柳依依,眼下這暗藍的天色夾著不遠處燈火連天霞光萬丈,而風析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這番景緻裡,一身白衣,彷彿是被人畫出來那樣,讓人捨不得移開一點目光。
“風析!”樓挽風朝他擺擺手,左手撐桌輕輕翻身出來,朝著風析走去。
風析見他額際已經微微出了汗,用衣袖為他擦了擦,樓挽風卻不管不顧,獻寶一樣地將扇子遞給了風析,“你送我玉佩,那我送你摺扇……咳,”說著他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雖然是你幫我拿了這摺扇……”
風析也有些好奇他究竟做了什麼,便接過摺扇輕輕開啟,而當扇面完全大開在了他面前時,風析覺得有一瞬間,他難以呼吸。
只見白玉的摺扇晶瑩剔透冰白似雪,二十八根扇骨質地透薄而又堅硬,每一根扇骨都鏤空著細密繁複的花紋,精緻玲瓏,然而令風析屏息的卻不是這些,而是扇骨尾端有人用尖利的刀器仿照著自己之前作詩的筆跡,然後將那首詩刻在了牢牢刻在了上面,刀刀細絕,筆筆有鋒,甚至還有隱隱血跡依附在上。
“對了,風析啊……你寫的那首詩是什麼意思?我刻了半天都沒看懂……”樓挽風見風析怔怔地瞧著那把扇子,便湊到他旁邊問。
“南安城下山光明,綠水清,流鶯鳴。”風析轉頭看著樓挽風,一字一字念給他聽,“衣香鬢染,朝暮為誰親。無事東風吹落心,芳華處,有人聽……”他甚至連自己下筆時的連筆都沒有漏過……模仿得一清二楚,刻畫的淋漓盡致,風析只覺得眼眶生疼,低下頭去,輕輕牽起了樓挽風的右手。
此刻他的右手手指上佈滿了細小的刀痕,或深或淺,無一不滲出血絲……血跡乾涸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