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突然覺得自己的擔憂是沒有意義的,師父怎麼可能被輕易打擊倒下。
餘弦走了過去,落後李修一一步,同樣負手遠望。輕聲道:“你還好罷?”
李修一依舊望著遠方,那個方向是。。。。。。登基時的乾天閣?
“勞你掛心,還行吧。”
嗓音淡然,有厭倦,有餘悲。卻沒有該有的諷刺。
餘弦忍不住嘆息,道:“真希望,有機會能和你盡興一醉。”
李修一笑,道:“不可能。”
也不知是說不可能有機會,還是不可能會醉。
餘弦也自嘲般笑笑,摸出個半指高的剔犀盒子:“給你的。”
李修一開啟來看了看,身後的藏玉只來得及看到一角暗紅,盒子就關上了,李修一笑:“還是太子對我好。”
餘弦勾了勾嘴角,美人就是美人,這種要笑不笑的表情做出來都賞心悅目,美人說:“你想要的,誰攔的住?”帶著三分無奈,七分惋惜。
李修一定定望著遠方,良久才徐徐道:“我想要的,都是他要給的,和我本人從來無關。”
餘弦心中驚訝,認識李修一這麼多年,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對自己講真話。
餘弦嘆息:“你太犟了。”
李修一笑得諷刺:“我犟不犟與結局無關。”
餘弦想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大概是受不了這種無力的氣氛,終於道:“那六皇子呢。”
李修一不言,餘弦才尷尬道:“抱歉,是我逾越。”自嘲般笑笑:“我總是做不到你們這樣。。。。。。大概,終究是我心太小了。”
李修一終於轉過頭:“那你就這樣了?”這樣領個無關緊要的閒差。
“大概吧,我只盼下半輩子不要再沾染朝堂,不要再生在公侯之家。”語調漸輕鬆“等他坐穩了,我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兒,提前頤養天年罷。”
“挺不錯。”李修一淡淡道。
餘弦低頭笑笑,帶幾分不經涼風的羞澀,彷彿從未經風月,只是個天真純粹的少年。
所謂造化弄人,不過如此罷。
近飯點時餘弦告辭,走到外面正遇見雲泥,餘弦淺笑著打個招呼,雲泥愣了愣,沒什麼反應,可餘弦覺得對方面部線條有一瞬間的柔和。也不等雲泥這木頭反應,自顧自走了。
送了客,素忘擺了晚飯,師徒二人一起用過,李修一還難得的關心了藏玉的學業,想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個師父了。用完飯又去了書房,藏玉知道他是要為國師抄寫往生經,便退下了。
李修一在桌上將紙鋪開,一圈圈研著墨,身上的浮躁氣息一層層褪去,留下原本潔淨清貴的本質。捉了筆,蘸了墨,字落紙上:
藏玉知悉:
待我身後,一心輔佐周素,周素為人冷情,你且全心全意,萬不可讓為師失望。
讓雲泥和素忘跟著你,算為師最後寬解自己的藉口罷。
李修一諭
用信封將裝了起來,壓在鎮紙下。笑了笑:藏玉,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藏玉一輩子也忘不了那一日。
自己早起去李修一屋裡,卻發現門從裡面鎖了。
心突然被懸了起來,一股不好的預感漸漸生起。藏玉連用力踹門,雙手緊攥指甲似要掐進肉裡,大聲喊著“師父!開門啊!師父!”,聲音明顯控制不住的顫抖。雲泥和素忘都被驚了來,本以為是李修一累了起得晚,現下見門被鎖了也知道出事了!
雲泥上前一腳把門踹開,三人搶進門,心中仍存著一丁點卑微的企望。拐進暖閣,便見李修一靜靜躺在軟塌上。
藏玉心中不安愈發濃厚,不停的告誡自己不會的,不會的,師父只是睡著了。如要驗證自己的猜測般,藏玉一步步艱難上前,腳下似有千斤沉鐵。走到塌前,伸出顫抖的手,抹向塌上之人鼻下。
一瞬間所有的僥倖無處可藏,被一一掐滅,藏玉恍若回到了洪水那日,絕望,無盡的絕望,無可寄託的飄搖感兜頭而來。多年來的溫馨彷彿是一場夢,夢中自己被救贖。現在,夢醒了。那個人,不見了。
不會再有人在我讀書時故意來捉弄了,不會再有人明明關心卻故意處處調侃了。不會再有人給我真心,給我溫暖,給我依靠。。。。。。那靈動的音容笑貌昨日還歷歷可見,一轉眼,什麼都變了。。。。。。
良久,伸回了手,藏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