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發現未央已經醒了,默默把帳簾繫好,坐在床邊,一手輕輕搭上未央的肩膀。
未央的身體一陣猛烈的顫抖。
來人笑著問道:「昨夜服侍得還好吧?」
「求皇后饒未央一命。」未央急忙翻身下床,跪在皇后腳邊。
他不敢抬頭看皇后的表情,因為昨夜皇后離開前看他的眼神令他永世難忘。
那眼神中似乎帶著一點怨憤,但怨憤之中,似乎還隱藏有更深的含意。
未央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敢去妄自猜測,只希望皇后能饒他一次,不要把他攆出景坤宮。因為他的妹妹湘兒還在這裡,他絕不能和湘兒分開。
但誰知皇后並未生氣,只用聽不出是真是假的關切語氣說道:「本宮已經吩咐下人為你準備好了熱水,去把身子洗一洗吧……對了,你還能走動麼?或者,本宮讓他們把木桶移到這裡來。」
未央不敢答話,只把頭埋得更低。
「傻孩子,你怕什麼?」
皇后蹲在未央身邊,修長的手指順著未央的肩膀一直向上遊移,最後來到下頷處。她挑起未央的下巴,問道:「為什麼要低著頭?為什麼不敢看我?我很可怕麼?」
「不。」未央膽怯地回答。
他看不懂皇后現在的眼神究竟意味著什麼,只知道自己在皇后的注視下,越來越抬不起頭,越來越想避開這種表面溫和,實則令他全身森冷的目光。
皇后徐徐道:「本宮並不生氣,只是有點吃驚而已……不,甚至連吃驚也算不上,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皇上不止一次地在本宮面前讚美你,他每讚美一次,本宮就猜到這一天越近。但還是沒有想到,他竟會在本宮面前直接把你拉上了床……」
未央急忙道:「皇后饒命。」
「沒人要你死。」
皇后起身,望著伏在自己,腳邊的未央,冷冷道:「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如果每個被皇上臨幸的人都要去死的話,那秋水宮早就成為一片亂葬崗了。未央,你是不是認為我很壞?是不是認為我會像對司馬皇后、王華妃、蕭德儀那樣對你?」
「未央不敢,未央從未這樣想過。未央八歲入宮,一直伺候在皇后身邊,未央的忠心,皇后比誰都清楚。而且未央也知道,皇后並不是心腸歹毒之人……」
「不。」
皇后打斷了未央沒有講完的話,糾正道:「我是一個心腸歹毒的人,不僅是我,你所看到的秋水宮中,到處都是這樣的人。其實……並不是所有妃嬪都是這種性格,只不過能在這秋水宮中活下來給我們看的妃嬪,都只能是這種性格的人而已。
「未央,我希望你明白,有些寵妃從秋水宮中消失,並不是因為她們被皇上寵幸了多少次,而是她們妄想取我而代之。
「不過未央,你不用擔心,你永遠不會取代我,就算你再美、再迷人,也畢竟是個男人。而男人,永遠也不會成為皇后──所以未央,你非常安全。」
皇后的話表面聽來是在寬慰未央,但實則令未央聽出一身冷汗。
皇后對未央是有感情的,但那種感情與其說是愛,倒更接近於一種依賴──那種在暴風雨的夜晚,她不能沒有未央的依賴。
她不想讓未央死,但也不想看到皇上迷戀未央。她究竟該怎麼辦?
終於有一天,她想到了答案。
如果未央的美貌不在,皇上就不會對未央產生情慾,那麼未央就只會屬於自己。
此後半個月,一直很平靜。
秋靈王沒有駕臨景坤宮,也沒有傳詔未央侍寢。好像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就是一場夢,夢醒了,秋靈王也把未央遺忘了。
湘兒已經七歲了,會寫字、會畫畫,還彈了一手好琴。她不活潑,但卻非常體貼,小小年紀就已經懂得關心兄長。
起風的時候,她會神秘兮兮地一笑,招手示意未央蹲下來,然後給未央繫上衣釦。下雨的時候,她會和宮女們一起去關窗戶。
隨著湘兒的慢慢長大,她漸漸知道什麼是生母生父,什麼是養母養父。
她會問未央:「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我的親生父母?我要怎樣才能見到他們?」
未央說:「雖然我們看不見他們,但他們卻一直守在我們身旁。」
湘兒說:「夜闌那麼遠,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
未央給她指了指掛在門廊上的風鈴說:「他們像風一樣無處不在,你聽到風鈴響了,就是他們來了。」
「可我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