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來看望臣妾了麼?……皇上,十七皇子他怎麼樣了?可不可以讓臣妾抱抱他……臣妾好想他,皇上……皇上……」
蘭妃抱住了未央的腿,不停向上爬。' sixiang…jia。'
失去十指的手在未央腿上磨蹭,凝著血痂的雙掌從未央身上撫過。
她身上那股惡臭讓未央胃中泛出一陣酸澀。他急忙捂住了嘴,乾嘔著,猛地推開蘭妃,扭頭向回跑去。
逃離這個地方,逃離蘭妃,逃離他的罪惡。
但冷宮腐臭的空氣卻籠罩著他,蘭妃的聲音還追趕著他,他犯下的罪孽還緊緊糾纏著他。
「未央。」
由於跑得太急,未央沒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未央!」
那個聲音變大了,未央驀然停住,循聲望去,看見秋無微站在離他不到十步的地方。
「皇子……」未央木訥開口,沒想到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來冷宮。
「怎麼了?你臉色好白。」秋無微懷中抱著一條薄毯,向未央走來。
「皇子為什麼會來這裡?」未央望著秋無微手中那條薄毯問。
「最近晚上風大,只有蘭妃這裡沒有添被子,我給她拿來──你剛才是去看望蘭妃嗎?」
「不!」未央用力搖頭,不假思索地否定。
「沒關係,我不會告訴母后。」秋無微溫柔地一笑,「母后和蘭妃一向不和,而且蘭妃又企圖謀害太子,如果讓母后知道你偷偷看望蘭妃,一定會責怪你吧?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不……」未央的聲音輕了許多。
他遠沒有秋無微想像中那麼善良,他來看望蘭妃只為撫平一下自己心中的恐懼。他對蘭妃感到歉疚,但他什麼也沒有做,甚至連天寒時替蘭妃帶條被子來的想法都沒有。
在秋無微面前,未央自慚形穢。
是否因為秋無微自己太過善良,才把每個人都想得善良?
「未央,我們一起把毯子送給蘭妃吧?」秋無微邀請。
未央怔住不能答話,回頭望向蘭妃的冷宮。
突然聽那裡一聲尖叫,未央嚇得後退半步。
蘭妃發瘋的聲音就像梟鳥,即使白天聽來也非常恐怖。
「未央?」秋無微想拉住未央。
「不……不要碰我!」未央甩開秋無微的手。
「未央?」秋無微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然而不遠處,蘭妃歇斯底里的哭聲越來越大。
「不……」未央捂住耳朵,後退,逃跑。
無論秋無微在身後怎樣呼喊,未央都已經聽不到了。只有蘭妃的哭聲穿透掌心,刺入鼓膜和神經深處。
從那以後,未央的夢中多了一個蘭妃,他每每都會被嵌在蘭妃臉上漆黑的眼窩嚇得驚醒。
在暴風雨的夜晚他也像皇后那樣,開始失眠。
他覺得耳邊的雨聲,就像蘭妃的哭吼;而風聲,就像蘭妃追著他詰責的腳步。
他終於也體會到,當年皇后在暴風雨的夜晚,被嚇得尖叫連連的恐懼。他終於也體會到,有些人是你明明不想害,但卻不得不害的情勢所逼。
為什麼……
未央無數次地這樣問自己。他當初從未想過嫁禍於誰,也從未想過陷害別人。他的動機只是為了幫秋無微將功補過,讓皇后不至於那麼討厭他而已。
但卻害死了小太監,害得蘭妃生不如死。
那件事後,皇后的確對秋無微有了好感,他們母子開始接觸──但這卻是以蘭妃和她的骨肉分離作為代價。
也許秋水宮中生存的規則就是如此簡單:你得到了,別人就註定替你付出。
時間慢慢流逝,蘭妃已經漸漸被秋靈王所遺忘,秋水宮中也再沒有人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蘭妃的事情,彷佛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
但是隻有未央,他永遠也忘不了蘭妃。
忘不了蘭妃的哭喊,忘不了那天在冷宮時蘭妃抱著他,叫他皇上,問他十七皇子怎麼樣的時候,她那痛徹心扉的表情。
蘭妃是夏季時被打入冷宮的,她在那裡度過了漫長的夏日和秋日,終於捱到寒冬來臨。
未央記得那年冬天很冷,秋水宮中積了很厚的雪,寧河上也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黑夜之中,經常聽見冷宮方向傳來鑿冰的聲音。
未央猜想,那大概是蘭妃在鑿冰。但他想不通,蘭妃鑿冰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