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的心裡莫名一陣騷亂,不勝其煩正準備轉身,耳後傳來了一個他化成灰都認得的聲音,“林二少才來,怎麼就急著走了,莫不是故意躲著我吧?”
林霖將走的身形僵了一下,被黃夏這麼一說,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響只得轉過身來。
黃夏抱胸站在臺階上,不愧為四公子之一,他給人的感覺瘦削卻不孱弱,俊美卻不嬌柔。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張揚的氣勢,他正用一種漫不經心的目光看著林霖。
林霖藏在袖中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看到黃夏,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一時間全部浮現在了腦海中。他死也不承認自己醉酒之後,被一個青樓倌人給……強上了。
花如月雖然不知箇中情由,但見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還是笑著出面打了圓場,“二少是客,若是就這麼走了,倒顯得我青胭倌樓不懂待客之道了。劉公子、李公子還有諸位,不妨先上二樓雅房坐坐,想要點哪位小姐公子只管跟如月說,如月自當妥善安排。”
花如月一說,幾人也沒有異議的在丫鬟的帶領下上樓,只留下林霖還站在原地,“林二少就當給如月幾分薄面,您若不上去,如月便真當二少和黃夏之間……”
林霖不等花如月說完,越過他二人閃身上樓,“如月老闆,把你這裡最好的小姐給我叫來。”
花如月笑著應了一聲,目光若有似無的投到了黃夏身上,待林霖走遠,他才說道,“我想林二少不需要蘭享的作陪,不是嗎?”
黃夏自然知道花如月是在對他說話,他雖然為人張揚,面對花如月向來都很收斂,他微微低頭,卻毫不謙卑的回答,“是。”
花如月但笑不語,目送黃夏上樓,然後走了幾步又和過往的別的恩客閒聊上了。對於樓裡倌人和恩客之間的關係,他從來都不過問,這是他可以給倌人們的最大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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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
風風火火了一整天,空下來細細回味,卻覺得有些索然。
花如月招待完恩客,沒有像以往那樣回後院沈君暖的房間,而是一個人燃起了一隻蠟燭,枯坐在他自己的房裡。
花如月今年雙十,本是最美好的年華,他的心卻像是早已腐朽了一般。五歲之前的記憶對他而言,已經很模糊了,印象裡就只有爹爹嚴厲的呵斥和不屑的眼神,以及娘站在一邊想要勸阻又軟弱無力的模樣。
“身為一個男人,說話要精煉,總是喋喋不休,你以為你是長舌婦!”
“身為江南第一莊秋鏡山莊的少莊主,不會武功就等同於一個廢人,看看你劍舉得什麼樣子,扭扭捏捏,我看連個廢人都不如!”
“身為我秋漣漪的兒子,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你這張臉簡直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敗筆!”
“……”
曾經有很多年很多個夜晚,當花如月還是秋如水的時候,他因為這些重傷的話語,夜不能寐,即便睡著了,也會因為夢到爹爹親手殺了自己的情景,而被嚇醒。
如今花如月終於可以平靜的複述出這些話,夢魘的主角卻早已離世多年了。
“男兒之身,卻天生鳳命歸屬,將來必是傾國傾城之貌,只有龍子配得。”這是花如月五歲那年,看到丫鬟們刺繡好奇學了幾針,被爹爹發現,氣得當場掰斷了他用針的兩根手指時,孃親哭著跑來安慰他時,告訴他的。說是三歲那年一個叫做知半仙的算命先生替自己算的卦,要他切莫記恨上爹爹。
那之後爹爹估計是為了眼不見為淨,才將他交給了虛長自己五歲的秋冷霜。
回想起來,二十年的人生中竟然有整整十一年的時光,都相伴在這個人的身旁,秋冷霜對於他而言,說句不恰當的話,甚至遠遠超過爹爹和孃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曾經一度,秋冷霜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他笑了,自己也跟著笑,他難過,自己比他還要難過,那時並不知道自己懷著的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後來隨著抓螃蟹時的擁抱,趕路為他求藥,發燒時迷迷糊糊的吻,他才知道原來他喜歡上了秋冷霜,而秋冷霜也喜歡自己。這世上最讓人高興的事情莫過於兩情相悅,情竇初開的少年沉溺在自己從未體會過的甜蜜之中幾乎不可自拔。畢竟這是他花了十一年,才修得的正果。
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時年少貪玩並不懂愛,直到遇見了一場淋漓的鮮血,慘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