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下倒去。我反手想拉住他,但身上甲冑太重,我又虛軟無力,這一拉沒拉住他,反而把自己也帶下了馬。
“錦堂。”我爬過去,想抱起他卻沒有力氣,天色未大亮也看不清他的傷勢如何,只用手按上他的頸側,感覺尚有微微的跳動。
敵騎至近前,揮刀斬殺猶有動靜的。
我拉著錦堂的手,平靜的坐在地上,等著那臨頸的一刀。血腥和殺戮實實著著的看了一晚上,似乎是感官麻木了,這個時候倒也不覺得怕。
驟然間一聲刺耳的哨聲,在空中響起,好像一隻猛然撕開夜色的手。剛剛還是蒼白的天空,一下子越出霞光萬道。
戎狄兵呼喊著整隊撤出了戰場,差不多同時,感覺身下的地面在劇烈的顫抖,接著聽見隆隆的馬蹄聲。
該是拓跋秋源衝出了那邊的包圍,殺將過來了。
我微微苦笑。這種狀態下與他再相見,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受。
用力拉過旁邊的一具屍體,把它覆在錦堂身上,又把他的血往錦堂臉上身上抹抹,然後從地上拾了把刀,用刀尖杵在地上,支撐著身體慢慢站起來。
數萬具屍體層層疊疊看不見盡頭,我站在屍骸之中,頭頂一片豔紅,腳下一片暗紅,紅得炫目,紅得慘烈。
低頭看看手中的刀,是刀盾手用的長柄朴刀,刀刃已經翻卷。聽說明朝時,明步兵普遍使用一種鉤鐮刀,來削割蒙古兵的馬腿極是趁手,不知道鉤鐮刀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是不是象收割用的鐮刀?
想到此,不禁訝然失笑,說自己是個稱職的將軍吧,自以為是的把敵兵放入了關,置十幾萬大軍,幾百萬百姓於危險之中,卻無力收拾這個爛攤子。說自己不是個稱職的將軍吧,到死還想著怎麼改良軍械。哎。其實說白了就四個字:不自量力。
提起刀架於頸上,刀雖鈍了但量來削我這小細脖子問題不大,只要把頸動脈割破不肖幾分鐘,就會流血而亡了。如此死了大致會撈個以身殉國,總比回去後,被定個‘諸主將守城,不固守而去,為賊兵所敗,斬’要好些。世事定是如此,我要是獲勝了,自然會有不少人跳出來分功勞,我要是敗了這屎盆子,卻不會有人與我分擔了。
握刀的手越捏越緊,終於從脖頸上拿下來,用盡全力戳在上,然後挺直了背脊,傲然注視著大軍來處。
橫刀尋死乃是懦夫所為,我雖兩度交手都敗於他手,但世事無絕對,只要一息尚存,絕不可輕言放棄。
拓跋秋源這一夜過得也並不輕鬆。
先是在石窟群中被一支善於隱藏且會放毒箭的奇怪軍隊攻擊,敵暗我明之下傷亡慘重。
好不容易衝出石窟群卻又踩入敵人預先準備好的龍火彈的攻擊範圍之內,燒死燒傷不少人,因不知道龍火彈究竟埋設了多少里路,只得冒著毒箭又原路返回。
返回途中卻又與一支五萬人的部隊狹路相逢短兵相接。
交手沒多久,原本躲入石窟群的那三萬精良裝備的逃兵,又從後面攆回來了,一路叫喊著衝殺回來,拓跋秋源派人殺回去,那一群又哧溜一下縮回石窟群裡去了,石窟群中拓跋秋源的人是再不願踏進去,只得返回來,可剛回來那些縮排去的又跑出來挑釁,一來二去的雖不真打卻也攪的人心煩意亂。
就這樣一直折騰了一夜,天快亮時,敵軍才終於撤退而去,拓跋秋源的人馬也已是人困馬乏,只是惦記著那被敵人引走的三萬人,又緊趕著過來檢視。
今日的朝陽似乎格外豔紅,紅得如血,遍野的屍骸血水流淌,也是一色的紅,在這觸目驚心的紅色裡,只有一人傲然負手而立,鎏金的銅鎧在朝陽的映照下,竟幻出一片耀目的金。
不知是被這金與紅交織出的綺麗色調震懾住了,還是被那孤絕的身影震懾住了,拓跋秋源勒馬停住了,與那人遙遙對望,直到那人似乎不耐久站,身體踉蹌了一下幾欲跌倒,他才驚醒了過來,打馬上前。
“可是受傷了?”拓跋秋源這句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住了,何以竟是如此溫柔的語調說出如此關心的話。
“不勞費心了。”一句話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的,自己都聽不清楚了。
輕嘆一聲,拓跋秋源探身抓著我的鎧甲,將我提了起來。我早已力盡,此時只是強撐著沒有倒下,被他抓著也無力掙扎。
他將我橫放在馬鞍上,然後對跟在身後的部下大聲吩咐了些什麼,他說的是戎狄語,我雖學過幾句,遠未到精通,只聽明白了一句,“不留俘虜。”
“泰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