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管仁華早有察覺,我心裡倒放鬆了下來,“江南官員上下勾結,貪墨稅銀、剋扣賑災糧款、勾結外邦,國法難容,我受命前來查證此事,找上你是因為……”
聽我說完前因後果,管仁華默然無語的將目光呆呆的投向觀音塑像腳踏之處,“瑩兒可曾想過,我若真有那賬冊,又將它交予了你,管家的後果將會如何。”
這才是我近日以來心中最最難以抉擇的事,管仁華是江南商界一方龍頭,自然少不了與官府勾結,買進賣出的假賬,偷稅漏稅的虧空都少不了他一份,縱然他交出那些賬冊可能會減免他的罪責,但他從此也再難在江南商界立足了。自來官官相護可不是一句空言,他出賣了這一屆的地方官,新走馬上任的官員縱使與前任無任何瓜葛,縱然是剛正不阿之人,但心中對他也難擴音防,即使不特意給他下絆子穿小鞋,只要諸事怠慢、敷衍,他今後也是寸步難行。何況江南官場這次要是翻個個,商界只怕也是一番天翻地覆。
“我今日就要離開了,這件事情不再由我管,但是上面絕不會善罷甘休,昨日我想找你談的就是這事,給自己想想退路吧。”我如是說完,也不知再說些什麼了,只得轉身向殿外走去。
手被拉住了,“瑩兒,等一下。”
他拉著我走到觀音像前,跪下身來磕下頭去,我不明所以,但也跟著跪下來磕了三個頭。
磕過頭,管仁華伸手撫上蓮花臺,蓮臺是石制的,大如磨盤,分上下兩層,兩層間有一個小小的空隙,他將手指探入縫隙深處,取出一個賬本來,“半年前風聲緊時,我將此賬冊藏在了這裡。”語聲略頓,接著猶如自語般的輕聲道:“男身觀音吶,竟是如此巧合,又或是命定的呢。”說罷將冊子塞入我手中。
想不到我歷時數月費盡心思找尋的東西竟藏在這樣一個地方,若非管仁華自己拿出來,我便是找上一輩子也休想找得到。
我站起來在大殿中走來走去,終於咬了咬牙,狠狠一跺腳道:“我來個快刀斬亂麻,先斬後奏,定然要保你一家平安。”
說罷脫下左腳上的鞋子,揭開鞋墊,取出那幅黃綾聖旨,“走,跟我去江南都指揮使衙門。”
管仁華傻愣愣的看著我,“這是聖旨?”
“對呀。”我答道。
“你就放在鞋窠裡?”管仁華難以置信的道。
“那要不然放哪?總不能放褲子裡吧。”我抱緊手上聖旨和賬冊大步走向山門。
“那你的真名字叫什麼?”管仁華追上來問道。
“龍躍。”
“哎喲。”管仁華摔了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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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軒殿裡三人議事小團伙正在熱烈討論中。
雷豐瑜拍桌子瞪眼睛的道:“龍躍他好大的膽子,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不先報我知道,就上都指揮使衙門調兵拿人。”
“倭寇那邊動向不明,江南那裡的事快些解決也是好的,不管怎麼說那萬萬兩白銀是拿回來了。”高豐年倒是平靜的多。
“誰讓他拿了,明明是要他立即回京的他居然抗旨不遵。”雷豐瑜繼續咬牙。
陳起明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你是擔心他,不過當初說寶劍要開鋒的不也是你嗎。”
雷豐瑜被噎了一下,“江南那裡幾百頂烏紗帽摘下來,一時沒有人補上去,那官府衙門就成了空物,他不先讓我準備好了,萬一亂了怎麼辦?真是太過魯莽。”
“姜寒還在江南,華彩也能幫忙盯著點,龍躍那小子做事也不是個沒分寸的……”
雷豐瑜打斷陳起明說了一半的話,“不行,越琢磨越覺得不安穩,不能由著他在那裡折騰,明天起由太傅代我坐鎮京城主持朝政,我要親自去幫他收拾這個爛攤子。”說完火燒屁股一樣,快步出了景軒殿。
看著雷豐瑜匆匆而去的背影,高豐年道“我看讓他這麼氣急敗壞的其實是龍躍那封信。”
“什麼信?我怎麼不知道。”陳起明奇道。
高豐年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神神秘秘的道:“隨文書一同遞過來的有龍躍的一封信,把江南那個糧商姓管的小子,在這件事裡的功勞吹得沒了邊,末了還聲稱自己願意放棄那個三品官職,重回大理寺做他的寺正,只求雷豐瑜能給管小子一個恩典。”
“姓管那小子,莫不就是讓龍躍吃癟,追他追得頭破血流的那個?”陳起明的八卦精神被高度調動了起來。
“就是那個。”高豐年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了。”陳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