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我從來不講究那麼多。”
雲柯從小便被教導凡事規行矩步,不可逾越,只覺得這長於深宮的小王爺於此該比自己更加精通才對,哪知竟會如此。他勉強一笑,低頭喝了口茶,抬眼見懷王仍舊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又低頭,乾脆把這碗茶都喝乾。
下人又續上一杯,懷王看著侍女光潔的手指,道:“你好像讀過很多書?”
雲柯於此一直很自豪,不自覺挺挺腰,故作謙虛道:“不過識得幾個字而已。”
南準白他一眼,說:“讀過就讀過,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實話跟你說吧,你剛剛跟皇兄說的那些,我是一句也沒聽懂,可是我都好意思承認。”
雲柯心想,那是你不是我,我才不會把不學無術當成優點,但面上還是道:“王爺坦蕩磊落,自非在下可比。”
“你以後就是我的伴讀了,還打算跟我叫王爺?”懷王道,“我叫南準,你這樣叫我一次試試?”
直呼王爺名諱,這事雲柯老早就想幹了,所以乾乾脆脆道:“南準,往後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雲柯。”
南準點頭笑得滿足,忽然問道:“你會習武麼?”
雲柯愣住,半晌,搖頭。
“我皇兄說,好男兒該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你萬卷書讀了,行萬里路的時候,不會點拳腳,有人欺負你怎麼辦?”南準忽然很擔心。
雲柯也跟著迷惘起來:“是啊,我也曾發下誓願,要走遍名山大川,可萬一這中途被人欺負怎麼辦呢?”
兩個人想了好一會兒,忽然,南準拍案道:“對了,我們可以結伴而行,我來保護你不就行了?”
雲柯恍然大悟,道:“好主意!”
“這樣一來,我也不用讀萬卷書,你也不用學習拳腳,咱們就都能出去玩了!”南準歡呼著,剛要說下句,卻看到雲柯瞬間冷下來的臉。
雲柯心想,我竟然一時不查,被你給繞進去了。
“書還是要讀的。”雲柯說,“不然出了門,你分不清楚嵩山和華山的典故傳說,道不明白蘇堤曉月與西湖春曉的妙處,不是大大的掃興麼?”
“我沒打算去江南,”南準道,“我打算去塞北,去大漠,去戰場殺敵,做個將軍。”
雲柯大概能領會他的意思,道:“調兵遣將的本事也不是憑空而來,需熟讀兵書方能作出判斷。想當年我戍邊大將吳時,武狀元出身,據說照樣每日閒來無事就研讀兵書演練兵法。當年破敵十萬的六合陣,聽說就是從一本古籍上得來的。”
“真的?”
“真的。”
在南準心裡,第一個佩服的人,正是這位少年將軍吳時。他當年戍邊一十六年,叫韃子一見大旗便望風而逃,最是英勇蓋世。他佩服這位將軍,也喜歡聽人說他的故事,自認為對此人瞭解已然很多,卻沒想到,雲柯似乎比他還要略懂一些。
果真都是因為,這人讀的書比自己多麼?
懷王心裡頭一回,覺得自己是在仰望。面前的人言笑晏晏,氣度斯文,可是哪裡都比自己強比自己好,站在是自己踮著腳也夠不著的位置。
“不過不怕的,南準,今而往後,咱們倆一起用功讀書,等到學業有成,我就陪你去大漠。”雲柯笑笑,這般道。
南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茶水,腦子裡轉了好幾個念頭,可哪個也抓不住,亂糟糟得就像一蓬草。後來他大了,明白事了,這才明白,自己當時是怎樣一種感動和欣喜交雜。
就好像天上那顆觸不到的星星,忽然有一天降落到你身邊,對你說,往後我不走了,就掛在你肩上,陪著你,就亮給你一個人看。
至於為何短短的時間內,雲柯就讓懷王產生這樣的感情,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能說,一物降一物。
反正關於頑劣王爺的教育問題,雲家小少爺三言兩語就搞定了。皇帝事多,也不過再容他們多說了兩句話,就叫下人來尋他,帶他回宮。南準一步三回頭,上馬車之前還依依不捨,彼此約定著下回見面的時間,可一上了車,便覺睏意襲來,靠著皇兄的肩膀就睡了。
不僅僅是他,就連皇帝自己都是昏昏欲睡。狠狠甩了幾下頭,仍舊不能緩解這睡意,南熙也就放縱地軟下身子,合上眼睛。
恍惚間,覺得有個人輕柔地吻著自己。他伸出舌,試著回應,那人便瘋狂起來,幾乎掠奪自己的呼吸。南熙猛地睜開眼,把車角懸掛的小香爐扯下來,狠狠擲出車外,兀自喘著粗氣。就聽身後一聲調笑,下一秒,已經被拽著跌進一個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