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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身來,靜靜與李成器相望,那清冷而略含慍怒的目光,掩不住他在這慍怒之後的疼痛。李成器張了張嘴,他忽然明白,花奴都知道了。他在昭昭春日下,有種無處可逃的羞愧,他又一次欺騙了花奴,這次他的謊言被當面戳穿了。伸進牆來的那半株楊柳玩笑一般在他們頭上輕輕浮蕩,像是捉摸不定的心緒,又如飽含誘惑的腰肢,扭動出萬種風情。李成器遮掩不住自己額上逐漸滲出的汗水,遮掩不住自己的羞愧,他在薛崇簡的審視下略略發抖,最後潰敗地低下頭去。

薛崇簡問道:“阿母說,你要嫁到突厥去。”李成器忍不住想笑,笑他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滑稽又貼切的字眼,也笑自己的蠢笨,竟然以為可以一直隱瞞到臨走的前一天。他嘴角稍稍一動,就笑不出來了,有些軟弱道:“是去迎娶突厥公主——”他喉頭哽了哽,又撒了個謊:“還回來的。”薛崇簡怒道:“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李成器發現自己確無理由來答覆,他不能說是因為自己的貪戀與自私,他貪著這每日相逢的驚喜,貪著花奴在他屋內興高采烈地訴說些外間趣事,貪著那能驅除禁閉中陰鬱的笑聲、快樂以及不思今後的從容。他捨不得這些,他怎能用離別毀掉自己僅剩的東西。

薛崇簡一跺腳道:“你總是如此。”他轉身踏上墊腳石,三兩下又從牆上翻了過去。李成器在牆下站了許久,李隆業等人見他一臉茫然,也不敢仔細探問,李成器慢慢轉過身去,忽然又聽得身後響動,李隆業驚道:“花奴表哥,你又來了?” 李成器霍然轉身,見薛崇簡蹲在牆頭上,似笑非笑道:“聖旨還沒下呢,誰知道走成走不成,管他呢,到那日再說。”他跳下牆來,解下腰間的食物,笑道:“這個還沒給你。”幾枝太長的柳枝就在他臉前繚繞,綠色的煙霧一樣,李成器極像讓自己的手穿透這煙霧,撫摸一下永久渴求的臉,他想的心疼起來,卻只是順著他一笑,點頭道:“你說的是。”

薛崇簡一句“到那日再說”,將此事一直拖延到了五月中才被重新提起。那日薛崇簡滿臉喜氣盎然,進了李成器的屋子,對阿蘿道:“你去外頭守著。”待掩了門,才笑著在李成器耳旁道:“你的婚事黃了。”李成器一呆,道:“什麼?”

薛崇簡細細為他說來,突厥使者還未進神都,前方就傳來軍報,逃竄的阿史那元慶之子、阿史那綏子,突然在西突厥自立為十姓可汗,並出兵河州。連皇帝都不曾想到,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居然隻身飛度萬里關山,還能活著回到故地自立為王。

河州地處大周與吐蕃、突厥的交界處,皇帝一面急派王孝傑領兵出擊,一面下旨冊封魏王之子武延秀為淮陽王,前往東突厥迎娶突厥公主。大臣們皆知皇帝臨場換了新郎,是怕李氏子孫到了突厥後,與西突厥的綏子串聯。本朝一直用招撫西突厥打壓東突厥的手段令他們互相牽制,此番東突厥求和之心真假未明,西突厥又反了,皇帝自然怕他們聯手作亂。

薛崇簡坐在榻上,抱膝側頭笑道:“怎麼樣?我說人算不如天算的。”李成器望著薛崇簡眼中毫不掩飾的歡喜得意之色,非但不覺得如釋重負,心中反而一顫,抬頭見室內並無他人,沉著臉道:“是不是你——跟綏子通了訊息?”薛崇簡“噓”得一聲,又附在他耳旁道:“你知道就好,要是被阿婆知道,非殺了我不可。”李成器最懼怕之事竟然被他如此輕描淡寫一口應下,氣極下一把推開他:“你也知道這是性命有關之事!”

薛崇簡沒防備下被他推得仰在榻上,有些愕然道:“你怎麼了?我辦的很是隱秘,我娘都不知道。這次請他幫了忙,我也將他父汗骨灰送了給他,以後不會再同他書信往來了。”李成器一時胸口憋得喘不上氣來,站起在室內踱了兩圈,才站定看定薛崇簡道:“你為什麼這麼做?”薛崇簡見李成器臉上怒色非同尋常,也隱隱猜到他為何生氣,坐起身子道:“東突厥部落內連年征戰,我不能讓你去那裡——你彆著急,我跟他說了,讓他佯做騷擾即刻,一擊即退。”

李成器用力握拳幾次,直覺得掌心刺痛難忍,才含淚緩緩道:“佯作騷擾……你知不知道,你一句一擊即退,便是多少百姓罹於兵災家破人亡?你捨不得我,河州的百姓,便捨得他們的妻兒家人?”薛崇簡從小到大,也見李成器動過幾次氣,最嚴重的,至不過是換了貓兒那次他打了自己,從未見過他如此形容。又是焦急又是委屈,滿心為自己分辨,許多理由在口邊轉了幾圈,也只說得出一句:“那你讓我怎麼辦?”

李成器輕輕嘆了口氣,花奴從小吃的苦太少,便如那以羊易牛的齊宣王一般,只顧得眼前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