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那一副氣定神閒的表情,頗有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高人風範。
原先易安擺出這副模樣,他總會在心中翻白眼,現在不知怎麼的,卻有種安心的感覺,彷彿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情,至少不是自己一個人面對。
只是感慨了一瞬,白朮便回神,要來醋酒,混上三錢硫磺,三錢紅硝,令仵作擦在秦大公子周身。
少頃,原本好好的一具屍首,眼見著遍身泛黃,還如同放了氣一般塌陷下去。眼窩周圍塌出小兒拳頭大小的坑;口齒因為嘴唇內縮的緣故,裸…露在外;最可怕的是腹部,不僅也往下塌,還出現許多核桃大的疙瘩,好似裡面包裹了一堆石頭般。
仵作見慣了這種場面,尚能保持鎮定,可惜也手腳僵硬,面色灰白。縣令、管家、秦衡玉等人,早就駭得腿腳發軟,連連後退,癱坐在地上,連驚叫都發不出。
但屍首仍未停止變化,緊接著,已經塌得不成人形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肉都像沸騰了一般,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那些核桃大小的疙瘩紛紛破裂,從裡面流出濃稠的黑血;嘴唇、指甲也轉為青黑色……
不一會兒,原本整整齊齊的秦公子就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坨,散發著沖天的腥臭,仿若什麼惡毒的東西一般。
管家直接昏了過去,縣令和仵作也承受不住,房內乾嘔聲此起彼伏。除了白朮易安二人外,能保持面色不變的,也就只有師爺一人而已。
至於秦衡玉,早已臉色慘白,卻又很快緩過勁兒來,指向白朮顫抖著說:“你……你使了……什麼……妖法……”
此話一出,尚清醒的師爺也看向白朮,顯然是在等他回答。
“此非妖法,乃是中了金蠶蠱毒之象。”白朮一字一句道。
師爺目光一凝,正要說什麼,卻見縣令躺在地上,面無人色,十分痛苦地哼哼不止:“阿良……阿良……”
於是他嘆了口氣道:“先出去再說吧。”
仵作留下處理後事,其餘人出了房門。
白朮本來欲對秦老爺施針,無奈秦衡玉死活不從,道妖人不可信。秦府女眷也沒有能拿主意的,只好作罷,只令幾名大夫小心守著秦老爺,幾人便又往縣衙去。
路上白朮給縣令塞了顆清心丸,後者渾身立刻舒爽了不少,看白朮頓覺十分可喜。
到了縣衙公堂,縣令命白朮將方才在秦府所言一字不漏再說一遍。白朮便將秦老爺與秦大公子的症狀詳述一番,又將金蠶蠱毒之事仔細道來,聽得眾人瞠目結舌,一時無言。
此時,一直作旁觀狀的易安忽然對縣令拱手:“大人,草民知曉,金蠶蠱毒需七七四十九天方能養成,想必欲害秦老爺和秦公子之人,與秦府十分親近。如此才能連續四十九天下蠱,而神不知鬼不覺……”
眾人聽了,紛紛深以為然,又想起易安原先那句“必有人禍”,不禁有些相信了。
秦衡玉見勢不妙,趕緊道:“仵作與洛陽城有名的大夫都不明所以,偏偏你二人知曉,這能保證不是障眼法?”
他三番五次阻攔,更加令眾人對其生疑。但不得不承認,秦衡玉這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若僅憑猜測就定罪,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通的。
師爺看縣令一眼,縣令會意,問道:“白公子,依你之見,秦老爺可有辦法治好?”
白朮猶豫片刻回答:“我可保他性命無礙,至於恢復神智,恐怕得需三五月的調養……”
既然如此,指望秦老爺起來指明兇手是何人,自然是行不通了,還有什麼法子能讓人心服口服呢?
一時間,縣衙之上又陷入僵局。
易安忽然出聲:“眾位不用焦急,只需靜候三日,真相自會大白。先讓子宴替秦老爺診治吧。”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莫名其妙,可以說毫無根據。不過在眾人眼中,易安顯然已經有了“神算”的名頭,此言一出,那些世家子弟紛紛信了八成,明顯鬆了口氣。
至於縣令,當然不會如此兒戲,和師爺商量許久之後,他道:“秦公子與易先生這幾日且先各自回府,不得外出。至於白公子,先全力替秦老爺診治,本令會調派幾名衙役供白公子差遣,若有需要,直言就是……就待三日後再看有無轉機吧。”
說是差遣,眾人都明白其實是為了以防萬一。對白朮來說,溜之大吉再簡單不過,但他並不願揹著黑鍋離開,便也沒有異議,點頭應了。
易安更是微笑不語;秦衡玉雖然有些心慌,但也不能明著反抗;其餘人證也被勒令府上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