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部分

身老女人。這樣的頭銜壓在她身上倒沒把她壓塌,更沒讓她產生什麼恨嫁的心思。相反的,沈歡慢慢學會了享受一個人的時光。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不需要任何依託,也不需要任何附屬;她與孤獨融為一體,並且成為了孤獨本身。在這樣的融合過程中沈歡沒有任何畏懼,她曾經堅硬的外殼就這麼軟化下來,兼收幷蓄,濟濟一身。

沈歡自己也沒料想到,她居然變得善良了,也變得溫柔了。然而這樣的善良溫柔並沒有為她招來什麼桃花,甚至連一朵爛桃花都沒有。按照公司後輩的說法,就是沈姐只可遠觀遙望,不可存非分之想。沈歡剛聽到這說法的時候很不給面子地嗆咳出來,咖啡沫噴了一桌,又淡定地拿紙拭去,只回了一句,別亂說,折我十年陽壽。

其實她自己心裡清楚,什麼只可遠觀,都是狗屁,無非是被嫌年紀太大。三十好幾的女人,保養得再好,那也是涼了的黃花菜,沒人感興趣。脾氣再稍微差一點,還會被人說閒話。所幸沈歡並不怎麼在乎。她工作順利,存款上漲,還買了輛車代步,沒有男人也過得很好。

閒暇時分,沈歡經常坐在自家視窗眺望這座城市,算作一種短暫的休息。她守著那一小方空缺望出去,抬頭是被高樓切割的天空,低頭是被街道貫穿的土地,視野狹窄,色調黯淡。她見過這座城市在夏日裡等待,等待著下點雨。她也在熬夜趕工的時候見過天空瑟縮著等待黎明。她不喜歡交際,也沒什麼話說。沈歡想,當一個人再也無話可說的時候,她是不是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人死是有諸多原因的,而根本原因就是活不下去了。絕症也好,車禍也好,天災也好,都是理由,但根本原因是,有什麼東西讓你相信、並向你證明你活不下去了。沈歡一天天耗著,耗來耗去,心底竟對這份旁人避之不及的證明產生了模糊不清的期待。她希望這種生活能產生一點變故,發生一點衝擊,最好讓她心甘情願地萎靡下去,就此一頹不振。

結果她等著等著,卻等來了鄭遠揚的死訊。

………………………………

13。

沈歡隔空飛過幾座城市趕回去的時候,心裡不知被怎樣的情緒漲滿,又酸又疼。葉素秋的來電正趕上她開會,手機調了靜音,自然沒有接到。葉素秋也沒一個接一個地打,只發了條簡訊,語氣一如既往的乾脆,沒有絲毫贅餘。她說,回來,你鄭叔病危。

沈歡看到這條簡訊是在會後。她盯著來信人和來信內容反反覆覆看了許久,腦子渾渾噩噩,嘴唇發麻。兩分鐘後她回了電話,葉素秋的聲音透過電波顯得異常疲憊,弱不可聞。葉素秋說,你鄭叔腦溢血,突發的,怕是不行了,你想辦法回吧。

沈歡掛了電話,轉頭去找公司老總請假,舉止得體,神情正常。老總問原因,沈歡咬住下唇頓了頓,清晰又快速地說出理由。

她說,我爸不行了,我得回去送送他。

說出我爸兩個字的時候她險些掉了眼淚,卻又硬生生憋住了。她顯得如此沉穩,拎包快速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腳底生風,沒有半分失態。她一直撐著,從家裡撐到機場,從機場撐到醫院,從醫院撐到鄭遠揚的病房門口,都沒有顯露出一點哀慟。

沈歡站在病房門外,帶著無限的耐心朝病房裡頭望著。她知道她鄭叔叔快死了,而她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多少感情。這並不是她不傷心,而是她正在面對一個無法更改的現實:你出生了,你的父母離開人世;後來你老了,你也同樣要死掉。

於是葉素秋抬起頭來的時候,正看到她的小女兒一臉死寂地邁進房裡。沈歡走到葉素秋身旁,看看臥在床榻上的鄭遠揚,閉上眼,復又睜開,終於抖著嗓子叫了一聲,媽。

恍惚間,葉素秋眼前的這個場景和幾十年前沈家良死去的那個下午重疊了起來。當時她筆直地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亂成一團,什麼都在想,又什麼都沒想。她只覺有股沉甸甸的東西壓在她心尖上,壓得她眼前發黑,身子發軟,壓得她想就這麼倒下去,再也別起來。直到沈歡的聲音喚醒了她。她一抬頭看到她小女兒驚慌失措的臉,被汗濡溼的頭髮亂七八糟黏在臉上,那股沉甸甸的東西突然就從心頭滑進了胃裡,隱匿進更深更難以被人察覺到的地方。那時她看著沈歡想,如果自己不撐起來,兩個人就都垮了。

而現在,面對這似曾相識的情景,葉素秋覺得可以放下一切了。當她看到沈歡的那一刻,看到那張曾經掛著淚痕的稚嫩臉蛋如今罩著一層果決的堅毅,看到搖搖欲墜的冷靜被迫在這張臉上站穩了腳跟,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揹負那麼久,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