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部分

著。真正能理解自己的人又有多少呢。顏一以前就曾經有過這麼一種感覺,他覺得自己就生活在一個孤島上,一邊盤算著製造一次舉目是海的隔絕,一邊瘋狂地祈求有人能找到自己——在每一個可能遇見的場所。

有天晚上他百無聊賴地躺在沙發上看碟,男人輕飄飄地坐在吊燈上陪他,學他撐起胳膊肘來,興致盎然地盯著電視猛瞧。

顏一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實際上任何事情做久了他都會覺得沒什麼意思。他不知不覺地把目光輕輕放在男人身上,看著他腳上的人字拖懸在半空中,半掉不掉的。

“喂。”

他試探著叫了一聲,男人轉過頭來望向他。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誰?或者確切地說,你到底是什麼……你不會是鬼吧?”

男人嘴角的弧度比往常拉大了些,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可是我又覺得你不像——哪有鬼能像你這樣笑。”

男人搖搖頭,表情變得有些無可奈何,看著顏一的樣子就好像在看著自己鬧彆扭的情人。

顏一輕嘆口氣,沒辦法地撓撓腦袋:“算了,我去睡了。”

他說完站起身來,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走向臥室,踢掉拖鞋重重地把自己扔進床裡。

顏一的床靠著牆。夏天的時候天氣熱,窗簾總是半拉著。每當夜風穿過紗窗的時候,那層薄薄的紗簾總會隨風鼓起,把他的上半身全都籠進去。顏一每次睜著眼睛呆在這個柔軟的半封閉空間裡,都會想起以前看過的一篇文章,裡面的男主人公也像他這樣被鼓起的窗簾包住。

顏一覺得那段心理描寫特別好。他記得那個主人公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一隻寄居在海螺中的小生物,由生至死都只能看著眼前的風景,渺小而無知。既不知道渴望什麼,也不懂得厭惡什麼,只是本能地吞食著順水流到嘴邊的食物,睡去,醒來,而後死亡。就連幸與不幸都不曾知曉。

他模糊地想起那應該是個日本作家寫的文章,題目應該是叫什麼……海螺中的……海螺中的風景?

貌似是叫這個,有時間得翻出來再看一遍。

顏一看著跟進來坐在了窗臺上的男人,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像這樣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這裡涼快吧?千萬別被風吹跑了啊。”他擔心這個不再擁有體重的男人,卻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顏一從小就覺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那就是他覺得他比別人矛盾一百倍。有段時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他常常產生一個想法,而後馬上自己把它否決掉。他常常很愛一個人,轉眼間又覺得這個人面目可憎。他經常在厭世的同時又進行著強烈的自厭。有時候他真想拿手術刀切入自己的血肉,切入另一個自我的堅硬的骨頭,看看他身體裡到底長著另外一個怎樣的自己。然而縱使在這樣一個過程中,在這樣一個自我統一又分裂的過程中,他依舊固執地認為他的分裂是完整的,不可侵犯的。

所以他覺得這世上沒有誰能真正理解他,理由是連他自己都不能真正理解自己。

顏一在這突然湧來的潮水般的孤寂感中漸漸睡去,墮入夢境的最後一瞬,他模糊地感到一個飄忽冰冷的吻落在了他的額頭。

………………………………

距離男人的出現已經有兩個多月了,顏一早就完全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在看不見他的時候,顏一還會扭著脖子四處尋找。

有時他的小動作被周圍人發現了,總會遭到這樣或那樣的疑惑。

“喲,找什麼哪?”

“快別看了那什麼也沒有啊。”

“……需要我幫忙嗎?”

顏一往往是一邊客套地笑一邊擺手,心裡想著我在找只有我能找到的東西。

在他心裡男人已經不知不覺地變成他個人的所屬物了。在吃飯的時候他會替男人拉出凳子擺好碗筷,在男人盈滿笑意的注視中心情愉快地吃完。在買東西的時候他會徵求男人意見,一件件指給他看,注意他點頭還是搖頭。在睡覺的時候他會把旁邊的被子攢平,看著男人躺在上面,然後對他說晚安。

顏一覺得這樣的生活比往常好很多。男人雖然不能說話,但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讓顏一覺得自己能夠被理解。要知道,在每年陽曆緊張的十二個月與陰曆魔幻的十三個月裡,在他生命中的每一年,都不曾有人給過他像男人給他的這樣的